“还真拍到了,我刚吃饭的时候就在看,”程鑫重新把监控调了出来,“26号晚上10点半,凶手尾随死者从北面进了开放式公园,然后从西面乘坐一辆黑色挂牌别克离开的。”
画面上的凶手身量不高,裹着一件黑色卫衣,大大的兜帽遮住额头,下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挡。不知为何,这身装扮让张怀礼心里一跳,但凶手全程低着头躲避监控,看不到更多面部细节。
他思索一下,拍了拍程鑫的肩膀:“保险起见,你去南城分局跟进一下,务必了解凶手面部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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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省舞蹈学院附中。
暴雨将至,教师办公室外,树枝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泛黄的叶片哗啦啦抖动,在墙壁上投下凌乱的阴影。
两名警察坐在匆忙收拾好的办公桌边,一位看着不到三十岁,寸头刺猬似的支棱着显得十分精神;另一位年龄大些,神情疲惫头发凌乱,仿佛被他随手胡乱往后拨了很多次。
赵志明也没想到,他来南城分局就是养老混日子的,结果摊上这么一起凶杀案,本来顺顺利利的没几年就能退休了,这几天降压药都吃饱了。市局派的这个年轻人,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吃饭都没休息过,他一把老骨头哪儿受得了这个强度,抱着保温杯又喝了几口,想到还剩最后一个人,微微舒了一口气。
最后一人推门而入,少女穿的不是舞蹈附中的校服,而是隔壁四中的,脸蛋身段倒是比那些舞蹈生还要标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赵志明摆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和颜悦色道:“小同学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找你询问点情况。”
时萦点了一下头,在二人对面落座。像是掐着点一样,从她坐下后暴雨就接踵而至。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树木和叶片上,发出野兽呼嚎般的声响。
“你的室友田悦平常都与什么人来往?26号,也就是前天,她没回宿舍有没有说要去见什么人?”
“她学校里的事我不清楚,只知道她平常在蓝夜打工。前天重阳节说是要去看望长辈......”她咬了咬下唇,心里已经浮现出某种不好的预感,“我能问一下,她去哪儿了吗?”
赵志明叹了口气:“她遇害了。具体细节不方便透露。”
少女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痛楚在眼底一闪而逝,本就寥寥无几的血色从她脸上飞快褪去。
一直沉默翻看卷宗的年轻警官忽然开口了:“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查封蓝夜你也在,而且是给田悦替班。据你所知,她是否从事过卖淫活动?”
“没有。”时萦斩钉截铁道。
程鑫挑了一下眉,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冷冰冰的怀疑。
“田悦幼年时期所在的育心孤儿院,院长是你的奶奶程青,对此你知情吗?”
“......不知情。”
程鑫又翻了一页卷宗,眼睛死死盯着她:“那我换个问题。你在今年6月24日报案称,你母亲李小依的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你的父亲时耀蓄意谋杀,又在几天后撤案......是有什么隐情吗?”
一旁的赵志明听得一愣一愣的,压根没料到这年轻警察能挖出这么多事来。
少女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原本面上常带的三分谦和有礼如潮水般退下了,露出了其下森寒冷峻的嶙峋石滩,但语气依然很平静。
“和本案无关的事,我拒绝回答。”
第0024章 24
晚上六点正是下班高峰,十字路口车水马龙,车辆裹挟雨水呼啸而过,人声、喇叭声、发动机声,无数声音混作一团,令人头皮发麻。
时萦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这个时候的秋雨已经很凉了,劈头盖脸浇下来竟也完全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血管一跳一跳冲击着太阳穴。
她就近推开一家711便利店避雨,顺便想着解决晚饭,店里却忽然跳了闸。女店员见她穿着四中校服,非常放心地留下她一个人,去内间捣鼓电闸了。
狂风暴雨打在玻璃窗上,冰雹似的劈啪作响。她正在冷柜纠结是火腿三明治还是奥尔良鸡腿饭,门口挂着的风铃倏尔传来“叮铃铃”的声响。
“......这儿是停电了吗?”
来人收了伞在门口自言自语了一句,时萦动作一顿,手心微微出了汗。
她认得这个声音。
那人并没有离去的打算,径直朝冷柜走来,脚步仿佛一下一下踩在她心上,最后啪嗒一声,停在身后。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
“时萦?怎么是你啊?”
叶巡提着伞,头发因为湿漉漉的水汽有些凌乱,侧面被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下颌弧线勾勒得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他似乎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笑,又像是想起什么,浓密锋利的眉梢渐渐皱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体育馆?”
今天下午是一班篮球8进4的比赛,他午饭之后还特意提醒过时萦,怕她忘了,更怕她明明记得却不来。
两次篮球赛堆积的恼怒和幽怨,到这时才迟迟地发酵起来。他的心像让燎原的大火烧过,烫着、焦着,一不留神,语气就变成了逾矩的质问。
少年灼人的目光如有实质,时萦哽了一下,轻轻呼了口气:“......我被警察叫去问话了。”
这无疑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叶巡讶异地看着她,少女全身又湿又凉,裹紧了湿透的校服,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颤抖得厉害。她的瞳孔在昏暗处呈现出一种极漂亮的琥珀色,有点幽幽泛红,像压抑着某种更深的情绪。
原本升腾起来的怒气瞬间全灭了,他向前走了一步,眼里只剩下担心和忧虑,“是上次蓝夜的事吗?我帮你给张叔打电话,他很讲道理的,不会......”
“是其他案子,”时萦开口打断,手指撑在冰柜边缘,缩得极紧,几乎能看清分明的骨节,“你别管了。”
叶巡心里霎时涌起沸腾的酸热,喉咙发紧,心里话一股脑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要我管?!我能帮你,斓生我会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如同炸雷,她吓了一跳,像惊风的叶、泛波的水一样猝然别开视线。后背贴着犹带冷气的冰柜,血液里却有什么在滚烫汹涌着,少年身体的热度,带着一种奇怪的暖意在她全身流转。
为什么要给她这种许诺?为什么要对她好呢?
她并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啊。
时萦忽然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眼前这个人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种未知的浓缩,年轻敏锐、锋芒毕露、勇敢真诚,叶巡是它们凝结成的核,亮晶晶又锋利,一刀划破她包裹着自己的外壳,同时也在提醒她......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嘴唇颤抖却一个字没说,少年好像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利索地脱下自己的外套:“你是不是冷?把湿的脱了,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