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此刻有别的金丹修士站在旁边看他渡劫，只怕要气得吐血。这等豪奢至极的渡劫方式，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七道雷劫击落后，半空中的黑云并未散去，反而滚滚翻涌，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弥散开来。众多围观修士纷纷惊呼：

“大极雷劫！”

第二十六章 天道无情

大极雷劫，最后两道极雷非同小可。众多同门见势不妙，纷纷退得更远，生怕惹祸上身。渡劫时若有其他修士相助，只会适得其反，天劫会变得更强，让两人一起灰飞烟灭。

须臾，一道宛如银蛇般的闪电，划破长空，以万钧之势击落。花无泪一连祭出两件上品法宝，三件极品法宝，才堪堪挡住这一道惊天动地的劫雷。即使如此，五件法宝被轰成齑粉也没能完全护住他本体。身躯和神魂都受伤不轻，连新结的元婴也色泽黯淡，几近崩散。

花无泪勉强稳住心神，思索如何抵抗最后一道极雷。他准备的数十件法宝已用得一干二净，原以为自己筹备得足够充分，谁想到竟撞上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极雷劫。这么多的法宝全被轰得渣都不剩，果真是天道无情。

一想到“天道无情”这四个字，便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人。花无泪急忙收摄心神，心一狠，祭出仙器“净心瓶”。这瓶也是仙君赐予，虽非仙君亲手炼制，但论品质比千丝缠还略高。他原本是想成婴后，凭这两件仙器足可傲视众多元婴老怪。可惜运背，此刻不得不祭出来挡雷劫。

黑云压在擎天一柱峰上空，无尽威压层层叠叠，将整座山峰气机隔绝。仙君在道庐里负手而立，静观天威。这样的天劫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雷劫锁定的是花无泪，仙君虽在同一山峰，亦不惧沾惹因果。他离得近，又对自家徒弟知之甚深。算到至少还有两件仙器护体，照理可保无虞，但他总觉得心神中有一丝惊悸，昭示着劫数难逃。

一束金色的极雷闪现，刹那击落。中途猛然分裂九岔，宛如金色的闪电树，在云层下霍然呈现。每一道分岔，就是一道毁天灭地的金色霹雳，挟风雷之势，秉天地之威，誓要将逆天修行之人强行抹杀。

如此浩浩天劫只惊得众人面如土色，大开眼界。却也纷纷奇怪花无泪为何会招至天道反噬。

一连九道雷霆落下，瞬息而至，几乎不分先后，仙器净心瓶承受了六道雷霆后化为飞灰。花无泪别无它法只能祭出千丝缠。最后三道霹雳击落，千丝缠被击得满是裂痕，几近崩裂，终于挡住了雷霆。花无泪看着那根几乎已废了的长鞭，心中百般滋味。他原本是想成婴后将它作为自己的本命仙器。

峰顶上压着的劫云倾刻散尽，九道极雷已过，元婴已成，照理说晋级成功应该有祥云显现，瑞气万千。然而此刻的擎天一柱峰情形却十分古怪。无风无云，气机仍被锁定，与其余诸峰隔绝。仿若毫无生机的死地。

现在就连众多元婴修士都觉得奇怪了，不明白怎会出现如此异象。他们自己都有晋级经验，扛过最后的雷劫就已经逃出生天，万事大吉。花无泪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在场的元婴修士全都向铁寒聚拢过来，纷纷询问掌门为何如此。

铁寒用神识探查，片刻后叹道：“真是千年难遇的劫数，竟然还有一道心魔劫。”

众人惊呆了。

心魔劫发作起来，比雷劫更凶险。是每个元婴修士冲击化神时都会遇到的难关，九死一生。无数元婴修士在这一关道途终结，烟消云散。只因修士数百年修道，难免经历各种艰险关隘、前尘旧事。不知不觉中就会种下心魔，自己都很难察觉。一旦晋级时心魔爆发，内外交困，就是一个死字。所以修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恩怨情仇、尘缘因果，都需在化神前了结。若有心愿未了，心结未解，却硬要强行化神，那就是自寻死路。

但千年来，从未听说过晋级元婴期也会遇到心魔劫。这种原本该化神时才会遭遇的大劫，怎会落在刚晋升的花无泪头上？

何布衣心中戚戚，黯然道：“莫非是执念太深？”他自己也是情根深种，难以释怀。

此时的花无泪已经坠入欲/望之海。成婴之后，他的体型和模样略有改变。虽然还是那张俊秀的脸庞，但已不是身量未足的少年模样。他身形拔高，体态修长，五官轮廓明显。比之前略微上挑的眉眼，让原本清秀的脸顿时变为明艳，眼角眉稍多了一丝凌厉。

而此刻，这张脸倏忽百变。时而眉开眼笑，时而恼怒愤恨，时而爱恋痴迷，时而哀怨绝望……心魔横生，爱欲纠缠，他陷入各种幻象中还自得其乐，无意解脱。而他的身体，从心口处，滋生出无数黑色的细丝，飞快地蔓延自全身。黑色细纹布满身躯，看上去像是随时会裂成碎片的瓷人。

魔气入体的花无泪在无尽幻象中辗转分裂，已渡过了百生百世。每一世，都和某人爱恨纠缠，沉沦欲海。他完全沉浸在这无穷无尽的爱欲中，丝毫没有警醒清明的迹象。浑然不知自身的躯体神魂即将崩解。

花无泪躯体上的黑色裂纹越来越多，碎片越来越细，整个人从内向外散发出一股死气。眼见下一息就将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之时，一只白玉般的手按在了他的头顶。随着仙元入体，黑色魔纹竟开始慢慢消褪。

突然，魔纹气焰大张，如浪潮般反卷，向那只白玉般的手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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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担因果

远处遥观的铁寒浓眉紧锁，叹息道：“芝兰插手了。”

何布衣大惊，脱口道：“怎可如此，仙君他……他这是引火烧身啊！”

铁寒面如寒霜，道：“无泪是他唯一弟子，终究是不忍。”

随即摇头叹息：“他的无情道，道心已破。”话音刚落，他悚然而惊，运转功法将自已和身边的人护住，大喝一声：“小心！”

一阵响彻天际的桀骜笑声如雷鸣滚滚，全身黑气缭绕的魔尊自虚空中一步迈出。他赤红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说曾芝心爱的徒弟居然在渡心魔劫，我魔界多的是控制心魔的行家。所以本座来看看能否相助一臂之力。想不到曾芝竟然亲自出手，看来他对这个徒弟，情深意重得很哪！哈哈哈哈哈，本座真是开心！”

铁剑门众人大惊，魔尊竟敢直接出现在宗门地界！负责阵法的几位长老已飞遁回山门，准备掌门一声令下即开启护山大阵。低阶修士匆忙远遁，躲回各峰结界中。更多的元婴修士四下散开，退得更远，却并未逃离。数十元婴修士在空中各占方位，围成一个庞大的圆，将魔尊圈在其中。铁寒也在圈内，独自立在魔尊面前。

魔尊桀桀一笑，道：“何必如此，本座若想开战，就不会孤身前来贵派拜访。”

铁寒沉声道：“你意欲如何？”

他心中也奇怪，魔尊骤然显身，时机又拿捏得那么巧，显然是趁芝兰不能出手时故意进犯。但却是独身一人，没有带护法、魔将和诸多手下，这就太托大了。就算他化神后期比自己修为高，但本门这么多元婴修士摆下大阵也足以将他困住。他暗自警惕，不知魔尊又想耍弄何种诡计。他一面和魔尊周旋，一面暗中传音门内长老，立即和其他各派联系，看魔界是否已大举进攻。

魔尊道：“本想前来向曾芝讨教无情道，现在看来也不必了。既然来了，顺便同铁掌门切磋一番如何？”

众门人个个心中大骂魔尊卑鄙，他境界本就压掌门一头，且掌门伤势未愈。趁着仙君无睱他顾时来找掌门单挑，便宜占尽太无耻。

铁寒对魔尊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他怀疑魔尊蓄谋已久，另有毒计，只是一时猜不透魔尊到底想做什么。便问道：“如何切磋？”暗中却传音守阵长老打开护山大阵，以免魔尊去偷袭芝兰。

呼吸之间，护山大阵开启，如水光幕将各个山峰牢牢护住，元婴以下修士尽数留在自家洞府。这是上古传下来的大阵，是铁剑门最重要的根基和倚仗之一，即使化神大圆满的仙君，想要破阵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魔尊见此情形大笑道：“堂堂正道第一派也不过如此，本座无意伤人，你们偏要杯弓蛇影，胆小如鼠辈！”

铁寒不理他冷嘲热讽，大阵开启将身处险境的芝兰和低阶门人护住，他便再无后顾之忧，朗声大笑道：“你要如何切磋，尽管划下道来！”

魔尊道：“铁掌门果然爽快。我魔界以炼体为尊，铁掌门外家功法超凡入圣，接我三拳如何？”

铁寒高声道：“好！正想领教你的冥狱万魔功。”

修者逆天而行，若没有迎难而上的决心，一味的畏敌避战，道心会留下破绽瑕疵，这样的修者必然走不远。魔尊虽然高了铁寒一个小境界，且铁寒有伤在身，但对方提出单挑并且只斗三拳，铁寒自然不会拒绝，以他的性子也绝对不可能拒绝。

两人各自运转功法，凝神调息。须臾后，几乎同时出拳，轰向对方。

山腰密室处，仙君一手按着花无泪发顶，将仙元灌入他体内，一面运功压制魔气反噬。那黑色魔纹，攀至他手臂处便停滞不前，无法寸进。

花无泪得仙元入体，于刹那间恢复清明神志。稍作探查，便想通自身处境。自已心魔丛生在劫难逃，本该已经灰飞烟灭，却是师父出手于生死一线间将自己救回。然而师父却为此担上了因果，现在正同自己一起承受心魔劫的反噬。主动出手为别人化解天劫，这事千古未闻，别说是师徒，就算亲身父母兄弟，也从未有过。

一想到身后那人为自己付出如此代价，花无泪羞愤欲死，只觉再无颜面见他，恨不得身死道消以免拖累于他。就在数息之前，他还在妄念中同那人沉沦欲海，花无泪一想到此处简直想要自行了断。

“静心，入定！”仙君断喝道。

花无泪心中一凛，下意识镇摄心神，配合师父运功抵抗心魔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