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问舟上前半步,拱手道:“儿臣以为,律法既已修订,就当严格执行。若因个案破例,日后如何服众?不如令张家另择良田补偿,由官府出面调解。”

“哦?”秦王挑眉,“那依你之见,是要朕承认新政有误?”

离问舟脸色微变,忙道:“儿臣不敢。只是…”

“父皇,”离顾白适时接话,“儿臣倒有个两全之策。可命户部重新丈量周边荒地,将张家的份额另行划拨。至于陈家祖坟,可立碑明示此地权属,既全了孝道,又不违律法。”

秦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愧是太子,考虑周到,来人,传令下去,就按太子的办。”

第631章 大家都是卑鄙小人

离问舟怎么也没想到这离顾白不就替父皇挡了一击而已,竟让父皇对他如此刮目相看,还采纳他的意见,他的才能又如何比得上自己?

回了府邸,离问舟越想心头越是不舒服,直接将以往秦王封赏的那些物件全都给打砸了,饶是如此,心里的怒气依旧得不到抒发。

“来人!”他猛地一喊,两名暗卫齐齐跪在他的脚边,“你两个去查查太子近些日子是否与长公主走得近?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禀告。”

“遵命。”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后便转身离去。从小在宫中长大,由于身份低微三皇子向来比旁人直觉更敏锐些,要知道,一个男子又是皇子,能够在宫中长大,又没有母妃的庇佑。是多么的凶多吉少,唯有他自己机灵些。

他与太子明争暗斗多年,对于太子的脾性再了解不过,他就是生活在保护中的一朵花,不争不抢,因为一切,自有旁人递上去送与他。

如今却三番两次的,开了窍,不像是他自己的行为,倒像是有个军师在旁边指点。

安长宁的脸庞直接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几乎是等不到暗卫的消息,离问舟就急匆匆地去了皇宫公主府。

安长宁正陪着儿子在池塘边钓鱼,宫里引进了一些新的品种,红的白的黄的鱼,煞是好看,抓着一把鱼食,往下一撒,那些小鱼就跟狗一样围着他转悠。

“公主,三殿下求见。”

安长宁手中的鱼食簌簌落入池中,惊起一片彩鳞翻涌。她头也不抬:“告诉他,本宫身子不适,不见外客。”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逼近身后。

“妹妹好雅兴。”离问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怎么,如今连见本宫一面都不肯了?”

安长宁没想到他居然直接闯了进来,冷笑着转头,让嬷嬷把安文翰带走,“三皇兄,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儿来了?”

离问舟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都退下!”

宫人们慌忙退散。安长宁挣了挣,却被拽得更紧。离问舟拖着她径直走进内殿,反手“砰”地甩上门。

“你做什么?!”安长宁终于变了脸色。

“我做什么?”离问舟终于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一把将她甩在地上,“我倒要问问,你为何要帮着离顾白那个废物?!”

安长宁吃痛,扶着头上繁重的头饰缓缓起身,却扬起下巴:“三殿下慎言。太子是储君,本宫敬重储君有何不可?”

“敬重?”离问舟嗤笑,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你以为靠着离顾白就能翻身?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宫外带出来的。”

安长宁确实不以为然,自己虽然欠他一条命,可是在宫里这么多久,她也看清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势。

“三殿下对长宁的恩情,长宁铭记于心。”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但报恩不该是助纣为虐。你带我入宫,不也是为了讨好陛下?”

“阻拦我离开,使我家破人亡,三殿下,你的良心呢?”

“良心?”离问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在这吃人的皇宫里讲良心?安长宁,你装什么清高!”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让一个女人获得如此荣华富贵,她却如此对自己,简直是恩将仇报。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之前的事已经一笔勾销了,你靠我获得了秦王的关注,至于他如今对你失望,那也是你自己没本事,没抓住机会!”安长宁勾着耳垂的发丝,眼神冰冷。

说完,安长宁直接下了逐客令,离问舟难堪,只能离开。

她能明白为什么今天离问舟会生这么大的火气,御书房的事她也知道,政策上的问题,今日发生了一桩,闹出来了的,被抬到明面上的只有这一次,那暗底里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今天这件事必须给所有的百姓一个交代,否则,难以服众。

秦王刚刚批完奏折,听闻她求见,眉头微皱,但还是宣了她进来。

“长宁,这么晚了,有何事?”秦王放下朱笔,抬眼看向她,往些日子听到她过来,他可能会有些兴致,想带她去一趟温泉,鸳鸯戏水一番,可近日以来折子太多了,再加上他年纪已大。

久了,便也撑不住了,身体有些许的亏空。

安长宁福身一礼,声音轻柔:“父皇,儿臣听闻城北百姓因土地之争闹得不可开交,甚至险些伤了太子殿下。”

秦王眉头一挑:“哦?你也听说了?”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儿臣自然知晓。”她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恳切,“儿臣想随太子一同前往,安抚百姓。”许久未出宫了,盛书君也许久未见了,此番出行说不准能寻着法子与他们联络上。

秦王沉吟片刻,目光审视着她:“你一个女子,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他眯了眼眸,“如今外面不太安生,先前你在围猎之行遇到的刺客还没有着落,太子又受了伤,还未好全,又如何能贸然出宫?”

“您考虑得周到,正是因为太子殿下的事儿,长宁心里才安心不下,”安长宁微微一笑:“父皇,儿臣虽为女子,但也是大秦的公主。百姓受苦,儿臣岂能坐视不理?况且,太子殿下伤势未愈,儿臣担心他应付不来。”

秦王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表情真挚,十分之难得,最终点头:“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心,朕准了。”

翌日,离顾白与安长宁一同前往城北。

还未靠近,便听见远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甚至夹杂着打砸的动静。

“这地是我们家祖祖辈辈种下来的!凭啥要让给你们?”

“放屁!朝廷新政说了,按人口分地,你们家就三口人,凭什么占这么多?”

“你们这群刁民,再敢闹事,信不信老子报官!”

“报官?官老爷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

人群推搡着,甚至有人抄起锄头,眼看就要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