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情过差,他连随便开口的力气都拿不出来,双眼恢复和往常一般的严厉,看着站在门口的陌生人。

爸爸不说话,一向无条件支持爸爸的小羊,更是跟着爸爸的方针,坚决不动摇,也静静的盯着来人。

陌生人被陈文静静的眼看得有点尴尬,这一大一小都静静的盯着他看,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个不法分子,他示好的笑了笑,“您好,请问是陈文先生吗?”

那标准服务的温和笑容缓解了些气氛。

“嗯,我是,请问您有什么事?”,陈文也察觉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强硬,语气和缓了一些,虽然差别不大。

“是这样的,”,陌生人也不介意陈文僵硬的态度,从自己西装上包里抽出一张名片,交给陈文。

“我是代驾公司的员工,今天晚上八点十分,蒋刻先生在我们公司预定了a套餐代驾服务,”,员工再次模板的和气微笑,“我们根据蒋刻先生预定时填的地址,找到了这里,”,说到这里员工似有些疑惑,“请问您是否认识蒋刻先生,如果不认识,那我们对打扰您这一事实十分抱歉”。

“认识,”,陈文脱口而出,“认识,怎么不认识,”,见员工有些惊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他连忙咳了两声做掩饰,“咳咳,”,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你们是在哪里接他的?”

员工亲切一笑,像是并未察觉陈文那副类似查房的行为,常年工作于客服沟通前线的他可是见过不下千次类似的行为,各种各样的打探他都接到过,更何况陈文这样浅显的。

“陈文先生,根据蒋刻先生填的接送地址,起点是a酒吧,而终点就是您家”。

暗暗观察员工的表情,发觉人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打探,陈文心里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的紧张松了一点。

“嗯,知道了,我和你去接他,”。

“好的,先生”,员工转身为陈文带路。

蒋刻喝醉了不会发怒或者骂人,没有那些酒醉之后的丑态,喝醉了之后他和平常清醒时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只有盯着那双温和的眼睛,才能发现那眼底每过一会儿就会闪过一道摇摇晃晃的涟漪。

他向来克制,连醉态都是隐而不发的。

蒋刻实在太高太大,常年扶人的员工都有些吃力,更何况陈文力气小得可怜,根本扶不动,于是只能抱着小羊,在一边充当指挥。

陈文请员工把蒋刻扶到沙发上后,到了一杯水递给员工。

平常秉持不接顾客一颗米一滴水原则的员工,此刻累的浑身大汗,也不得不妥协一次。

蒋刻是他扶过的最高的人了,还是个正值壮年的青年,可以说是他搀过的最重的人,还好这人没有一些客人那样难看的醉态,要不然可能这单生意真的得白单。

“麻烦你,慢走,”,把人送走后,陈文忙着去厨房里把小羊的小凳子搬出来,放在沙发边上,以满足小羊提出的愿望。

“快过来了,小羊,不要跪在小叔脚边,让小叔休息一下,凳子放在沙发边了,坐在这里,也可以守着小叔的,”,他朝从刚才进门来就跪在蒋刻脚边地板上小羊招手。

小羊十分听爸爸的话,一听到爸爸的按自己的要求把凳子放在了沙发边上,连忙哒哒哒迈着小腿跑过去,乖乖的坐下,眼睛始终不离蒋刻。

看见这一幕,陈文心里有些安慰却又有些酸涩。父子亲情,血浓于水,小羊喜欢蒋刻,是对父亲的喜欢。但在生命最重要的三年,小羊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机会品尝那份喜欢的滋味。

倘若他不回来,也许小羊永远都无法体会那份沉甸甸的独与父亲建立的亲密关系。

小羊紧紧盯着的蒋刻,他以儿童纯真的直觉隐隐觉察出今夜的小叔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的蒋刻,两手搭在膝头,头微微幅度的低垂,看着沙发前的茶几。

整个人散发着沉着冷静的气息。分明是沉思在某件事里,哪里像喝醉了的样子。

今天和舅舅交代完后,蒋刻就接到了林子的电话,说是已经知道了,他周末要请帮他办事的朋友吃饭的事,要去蹭饭。

蒋刻本着这次专程对那朋友道谢,下次再单独请林子吃饭的想法,再三劝说,结果林子死活不干,蒋刻只好打电话询问过朋友意见,在得到同意后,无奈的同意了林子的提议。

没想到一去就是鸿门宴,被那帮朋友压着灌了许多酒,知道醉倒已是必然,蒋刻清醒时便为自己订了代驾,本意不愿打扰陈文的,但是已经答应过让陈文等他,他实在不愿意失言。

或许也是他很想见。

陈文安待好小羊之后,急匆匆的跑进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然后冲到卧室翻找衣柜里最新的毛巾,又忙着奔入厨房泡了一杯醒酒茶,想了想又回去倒了一杯牛奶,用托盘拖着往茶几走,半路觉得不妥,再次返回去加了一杯清水。服务比最优秀的服务员还要周到。

他急急切切,迫迫忙忙,是一只为自己重要的人忙忙碌碌的小猫,欢喜和幸福在他身上欢快的一跳一跳的。在他摇摇摆摆的小尾巴上跃来跃去。显然他十分享受这种为自己的喜欢的人忙忙碌碌的感觉。

蒋刻像是用黑石做的人,静静坐在沙发上,沉默在他周围发酵,越发深沉浓厚。是一洞幽深,没有任何起伏变化。

但蹲下去就会看见幽深的破绽。

每一步都好像在高兴的跳着,小猫的小脚急切的踏着,每一步都像在敲打机密的快乐密码,三番五次迅速穿过蒋刻双腿和茶几中间的过道。

眼底的沉静随着那匆匆跑过去又奔过来的小脚愈演愈烈,直到静色浓了眶,沉重漫了瞳。一直沉着不动稳如泰山的蒋刻忽然泛起了波。

茶几上堆满了东西,装着热水的盆,牛奶,清水,解救茶,托盘,毛巾。

陈文放下托盘,要去卧室找找,在那堆东西里,添一点解酒药,他再次急迫的穿过蒋刻膝前。

但这次他还没奔完那条小小的过道,左脚就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往上拉,身子随即失去平衡往右倾斜。他迫不得已由着被拉过去拉往上的力道,跳着右脚保持平衡,同时嘴里发出被猝不及防的一拉,惊出的一声怕叫,“啊,”。

勉强保持住身体的平衡,艰难的回头,看清楚罪魁祸首是先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蒋刻时,陈文面带惊讶,疑惑的询问,“怎么回事?松开我,蒋刻”,并尝试从那双力大难以抵抗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脚。

那人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平静的眼底不知为什么静得让他有些怕。那双大手不为他的努力抽出所动,仍旧稳稳的捏着。

“蒋刻,你放开我,我腿好酸,我站不住了,”,他没有蒋刻那种强健的身体,单腿站立一小会儿,钻心的酸胀就开始提醒他,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身体负荷。

回答他的是猝然的发力。

脚踝被捏着,一股大力袭来,脚被猛然往上抬高,这次不是先前的双腿站立,还有挽回的余地,他的身子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往后倒去。

而在他往后倒的同时,蒋刻也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大的青年微微俯身靠近,捏住脚踝拉往自己这边,让那条纤细的腿环在自己腰间,拢住细细的一小截腰。大手张开包住往后落下的后脑勺,挽救了陈文头倒地的惨剧。

近在咫尺的面对那双眼,陈文心底一震,不可避免的,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脸上忍不住烫热。那个晚上,蒋刻也是这样的盯着他的脸,

他摇摇头,甩走那些烫热,压着羞恼,严厉斥责,“蒋刻,你干嘛?”,如果是平常,他随便蒋刻怎么弄都是可以的,但是,小羊还在呢。

蒋刻的沉默不语就是陈文得到的回答。

“爸爸,小叔,你们在干什么呀?老师说了不可以打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