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虚假又真实,他似乎能?听到意识觉醒后自己的心声:如果他没有办法将她从肮脏
PanPan
的泥潭里?拉出?来,不如就跳下去,陪她一起挣扎,如果这样还是拯救不了她,那?就耗到精疲力尽的最后一刻,跟她一起死去。
从梦里?抽身而退,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他睁眼看?见?怀里?的人,她的脸比梦里?的更白?更孱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化成一抔黄沙。
55
周二?上午, 孙淑贞出院,闫平不在?家,估计回来过一次, 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闫野花了两个小时才整理好。
六年没回来, 他的房间已经被闫平当作杂物房用了,孙淑贞说:“阿野,晚上你住我那屋。”
闫野:“不用,我到附近找个宾馆住两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孙淑贞听出他的意思:“这次回来不打算久留?”
他轻轻嗯了声, 背过身,没再去看她苍老的容颜。
家里没菜, 闫野下了两碗素面, 吃完刚收拾好,传来几下敲门声。
任韦平开?门见山表明身份, 目光往里跳, “闫平在?家吗?”
靳司让的身影攫取走闫野的注意力,以?至于他反应慢了几拍, 刚回过神, 孙淑贞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朝他们走来,“他又犯什么事了?”
任韦平没透露太多,“找他了解些情况。”
“他不在?家。”孙淑贞补充道?:“好几天没见过了, 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
见他们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架势,她主动提出:“进来说吧。”
厅堂面积小, 容纳不下所有人, 就任韦平和赵茗两位队长进去了,任韦平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 续上之前的话题,“据我们了解,他这几年几乎没出过门,怎么这段时间不着家的次数这么频繁?”
这些情况是孙淑贞邻居告知的,他们这趟来称得上兴师动众,几辆车往村口?一停,把?一半的路都挡住,目的地还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闫平家。
赵茗问?询的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就有人围了上来,指着闫平家问?:“警官,那混混犯了什么事?”
赵茗含糊:“来了解些情况,具体信息不方便?透露。”
“这样啊,不过要我说,就他那样的,杀人放火都不奇怪。”
“这话怎么说?”
女人义愤填膺道?:“眼瞎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不着家,一回来就是三天半夜,吵得鸡犬不宁,哦对了,他还会?动手打他妈。”
“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没个正经工作,靠他娘养活,他娘不给他钱,他就打,每次回来都跟电视里的抄家一样。”
赵茗指着石块堆起的围墙说:“那八年前他把?自家后?院撞了这事,您还有印象不?”
“当然嘞,魂都差点被吓没了。”说着,女人表情有点不开?心?了,带点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意思,“后?院被糟蹋成?那样子,儿子瞎了眼进了医院,孙子又不在?身边,看着也?怪可怜的……我想着都是邻居,必要时候就得帮衬一把?,就让我儿子去帮个忙,帮她把?后?院收拾好,重?新把?墙砌上,结果她说什么也?不肯。”
赵茗若有所思,片刻又问?:“闫平一只眼失明后?,一直待在?家里没出去过?”
“基本上没出去过,老是能听见他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有次我路过后?院,他一见到我就恶狠狠地骂了我几句,嘴里还念叨什么'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她想到什么,补充了句,“说起来,最近这阵子他好像经常出门,大前天半夜回来一次,多半也?是回来要钱的,不过那会?他家老太太还没出院,没讨到钱,家里也?没翻到,没待多久就走了。”
……
孙淑贞像在?斟酌措辞,隔了一会?才开?口?:“他这么在?家里赖着不是办法,我就托人给他介绍了几份工作,让他去试试。不过就冲他那德行?,多半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趁这机会?又跟人鬼混去了。”
任韦平和赵茗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片刻,任韦平没再浪费不必要的口?舌,直入主题:“八年前的八月十三号晚上八点到十四号凌晨三点,你在?哪?在?做什么?”
仿佛事先排练过千百回,孙淑贞很快给出回答,“晚上七点后?,我不出门的,那天也?在?家里,人老了,睡得早,大概九点就躺床上了。”
“闫平几点回来的?”
“很晚了,快十一点了。”
任韦平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过去这么久了,您记得倒也?清楚。”
孙淑贞刀枪不入,“我睡得一向浅,那晚他闹出的动静又实在?大,把?自家后?院的墙都给撞倒了,生生把?我吓了一跳,他那眼睛就是这么瞎的……我知道?他平时混,但怎么说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身体残疾了能不心?疼吗?这日子,我是想忘也?忘不了。”
任韦平笑笑没搭腔,探究的目光偏了几度,落在?神色晦暗不明的闫野身上,他姿势随意,背对着他们,一屁股坐在?门槛边上,两条腿叉得很开?,依旧是五分裤加人字拖的组合,残肢光秃秃的,脚底板踩在?台阶上,手里夹着一根烟,不疾不徐地塞进嘴里,再长长地吐出一口?。
“你呢?”任韦平问?。
闫野慢半拍地吐出一口?烟,抬起头,正好说什么,被孙淑贞的声音抢断:“高考后?,他就没在?家住过,都住在?朋友那。”
赵茗插了句:“他朋友叫什么?”
孙淑贞的记性出奇的好,几乎不用回想就蹦出了一个名字,“伍家豪,家住城南小学那块。”
闫野皱了皱眉,扭头飞快看了眼孙淑贞,收回视线的途中和靳司让的目光在?半空相撞,他微顿,直到滚烫的烟灰掉落在?裤腿上,他才垂下眼。
问?询结束后?,任韦平带队将闫平房间翻了遍,什么也?没找到,唯一称得上有所发现的是床头墙上的划痕,像用螺丝刀刻下的,任韦平数了数,一共是八个“死”字。
闫平卧室有两扇门,一扇连接着厅堂,还有一扇直通后?院,这会?都开?着,赵茗站在?后?院的水井边抽烟。
听见脚步声,赵茗回头,“有什么发现?”
“算不上什么发现。”任韦平说。
感觉有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赵茗又回头看了眼,隔着两扇门看见了孙淑贞,他嗤笑一声,敲出一根烟递给任韦平。
“这老太太不一般,都这节骨眼上了,还跟我们在?这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