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竟是有计划的。”沈乘月冷嘲热讽。
“我的计划里本不包括你。”
“那就不要逃命时路过我的帐篷!我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要跟你一起跑!”
“你搭帐篷做什么?”
“玩,”沈乘月一乐, “最近我读了些史书, 古人有云, 要以史为鉴, 我怕把自己逼疯,大大提高了自己每日用于玩乐的时长。”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宠爱自己了?”
两人飞奔到湖边,沈乘月几乎是合身扑上了小船, 转身要拉沈瑕上船, 正见一道箭矢命中了二妹的小腿,那箭矢上生着倒钩,后面连着绳索, 身后追兵用力一扯, 便扯着沈瑕小腿上的血肉把她拖倒在地,沈乘月这才认出原来他们用的竟是一道钩索。
沈乘月不忍地叹了口气:“你惹出来的事, 怎么都是要命的啊?”
“记住账本上的内容,能记下多少记多少,转告明天的我!”
“如果循环今日恰巧结束,那就有趣了。”
“我愿意赌一赌。”
沈瑕拼尽最后的力气,向前用力一扑,猛地把沈乘月所乘的小船向湖中推开,又把一本账本抛进船上,自己则被硬生生地拖曳回去,她娇嫩的脸颊磨在地上,扯出一道血痕。
“就像我看过的话本情节,一个人拖住敌人,让另一个人逃走,但另一个人顾及情义,非要回来一同赴死,”沈乘月撑船动作不停,嘴也不停,“但我提醒你,我是不会回来的。”
沈瑕忍无可忍:“快滚!”
“滚着呢!”沈乘月手中船篙用力一撑,转眼已飘到了湖心。追兵不断将箭矢、钩索射向她,沈乘月干脆利落地跳了河,躲在船下,把木头小船当成了一道盾牌。箭矢射中船只的声音令人心颤,她屏气凝神,等声音渐熄,才重新爬上了船,抬手就去翻沈瑕扔上船的账本。
“住手!”岸边的人刀尖逼在沈瑕颈间,“你老老实实地划船回来,把账本交给我,我们就饶你妹妹一条命。”
沈乘月就当没听见,她不想让沈瑕死,但她现在回去也毫无用处,对面的人太多了,而她的体力行将耗尽。也许陷入循环前的她,真的有天真到相信他们会依言放人,但现在的她清楚回去就是死路一条,顶多能让二妹在沉尸湖底的路上有个伴。
而沈瑕九成九不想要她这个伴。
她一边摇橹划向对岸,一边抽空把账本翻开摊在膝上,试图记下些线索,免得沈瑕这犟种明日还要再来一遍。但这帐写得太多太杂,又是厚厚一本,她根本不可能尽数记住。
“啊!”岸边传来是一声惨叫,是沈瑕的声音。
这一声喊叫有些动摇了沈乘月的心神,死是一回事,虐杀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大概是她的弱点,她看不得人受苦,不止对沈瑕,她见不得任何无辜之人如此。
沈乘月瞟了一眼船身上留下的箭矢,那是刚刚追兵射上去的,一时倒还没有漏水。
但沈瑕不受控地痛呼一声后,紧跟着又喊了一句:“不许回来!”
越是紧张的时刻,沈乘月越是沉下了心,飞快思索,沈瑕应该是刚刚拿到账本就被发现了,还没来得及翻看,她定然也不知道想要的线索具体在哪页哪行,不然刚刚就该提醒沈乘月了。
沈瑕要查的帐在哪一年?
她既然没说,那应当是默认长姐凭自己的脑子能想到。
岸上的男子见沈乘月竟还在低头翻账本,情知这样威胁不了她,干脆抬手用刀尖划开沈瑕的腰带:“姑娘,再不回来,你妹妹身上会发生什么,可就都是你害的了。”
沈乘月的视线终于从账本上挪开,缓缓落在他脸上:“好,我记住你了。”
男子嗤笑:“那就请速速回来吧,还是需要我派人游过去请你?”
“划船快走,你自己活着就好!”沈瑕还在阻拦她,“你死了,才是万事皆空!”
“你这倔劲儿从哪里学来的呢?”沈乘月自叹不如,“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但我不会记得,”沈瑕声音放缓,似是在安抚她,“姐姐,我不会记得,没关系的。”
她似乎永远在权衡最优的利弊,天秤的哪一方稍轻,这一方就是可以牺牲的,包括她自己。
“但我会记得,”沈乘月叹了口气,“如果放任一切发生,我以后怕是再也睡不着了。”
“骗子,你本来就不睡觉。”
“……”
沈乘月最后看了账本一眼,俯身从船身上拔下一根箭矢。
“怎么?”岸上男子刀尖逼近了沈瑕的衣襟,看她动作顿觉好笑,“你要凭这支箭和我们拼命不成?”
沈乘月将箭矢缓缓抵上了自己的咽喉。
男子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拿你的命威胁我可没用,你自己去死,反而省了我的事!”
沈瑕也蹙起了她那秀气的眉:“你要做什么?”
“对不住,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没分享给你。”
沈瑕怔怔地看着她,似是已有猜测:“什么?”
“你一直以为我死了,就意味着循环结束,一切终止,”沈乘月惨笑,“但不是的,很多个循环之前,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在她去楚征府上偷书信的那一次,她最终并没能活过天明。
她因失血过多而死,醒来后,仍然躺在芙蓉花帐当中,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不知是诅咒还是恩赐。
“姐姐……”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只是错手砍下了张国舅的头,我很害怕,”沈乘月回忆,“但后来,我开始能够毫无顾忌地杀人,越来越熟练,毫无挂碍。因为我杀死了自己……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