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为姐姐祈祷的。”男孩轻轻说。“愿神照拂她在冥府的魂灵。”

感谢她的离开,给我带来现在的一切。

0007 贪婪,与饥渴(200珠加更)

马车停留在一片栗树林畔,还没有出来,克丽特已经闻到欧薄荷以及百里香迷人的气息。

随从先下车掀开帘子,她从车箱探出头来,看见草地上漫漫开着艳粉色的夹竹桃,偶有小鹿从林间钻出,见到他们拔腿就跑,受惊奔向仙境般的溪谷。

俄瑞斯在另一辆马车上,早已下车,站到她的马车旁,伸手欲扶她。但与此同时,守候多时的维卡诺也依照往日的习惯,神色恭顺地伸出了手。

克丽特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最终握住俄瑞斯的手,从车厢上跳下来。

男孩神情不掩喜悦,眸子宛如翡翠温润透明,亮晶晶望着她。而她忠诚的侍女脸上没有任何被忽视的不满,只是默默收回手,微微曲腰跟在两人身后。

克丽特揽着弓箭,侧头看一眼和她快差不多高的俄瑞斯,轻笑着说:“我们小伙子个子长得真快。”

男孩裹着她纤细的手指,闻言脸上浮起了赧然的红晕:“是的母亲,我快十四岁了。”

“之前打过猎吗?”

“和父亲出来过。”俄瑞斯说:“猎过野山羊,还有野兔。”

“让我看看你能射杀多少猎物。”她抽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鬈发,温言催促他:“去吧,乖孩子,不能总是依赖你的母亲。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好,我不会让您失望的。”男孩停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和维卡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克丽特拨开河岸边高高的芦苇,沿着矮小的山坡走到栗树林中,她的面容被树荫半掩着,原本温和神情如潮水消退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浓厚的阴沉和冷漠。

她转头问维卡诺:“事情办妥了吗?”

维卡诺点了点头,她不知道王后让她匿名聘请杀手暗杀王子出于什么用意,但长年累月的习惯使她全然丧失揣度主人的兴趣,而是安于做一把最趁手的刀。

只属于王后的刀。

“很好。”克丽特弯了弯唇,碧绿的眸子在晃动的树影下像两口见不到底的深潭,又像藏匿于丛林的猛兽,直勾勾注视远处阳光下拉弓搭箭的少年。

他仍是少年青涩而纤瘦的体格,像春季才抽条的嫩绿柳枝,尚未成长出前世那样健壮的体魄,也尚未养成嗜血的凶残个性,看着纯真,温顺,还拥有对她毫无保留的孺慕与爱。

因而在她看来,现在的俄瑞斯无异于柔弱而可口的猎物。

不趁早把这个碍眼的家伙除掉,她始终无法安心,仿佛把脖子伸到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下。

谁知道现在小猫一样乖巧可爱的男孩,会不会像上辈子化身为恶魔,血洗王宫,将匕首深深插入她的心脏?

狮子残虐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至于暗杀事件的幕后主使,推给特洛伊人就对了,她知道阿伽门农向特洛伊宣战以后,特洛伊在阿尔戈斯安插了不少眼线与杀手,伺机而动,等着向王室成员复仇。

死死盯着男孩的背影,克丽特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饥渴,她嘴唇干涸发裂,紧握住长弓的手掌颤抖,不断沁出热汗。

那模样全然不是母亲望着孩子的温情目光,而是狼盯着羔羊一般贪婪凶狠,带着浓烈而血腥的渴望,亟待一口生吞他鲜活的血肉。

“走吧维卡诺。”克丽特执着长弓,从背后抽出一根笔直的箭,最顶端的青铜箭镞被磨得锋锐尖利,足以见血封喉。

她回眸对侍女嫣然一笑,雪白衣褶轻捷而优雅地滑过膝边茂密的草叶。

“猎物该来了。”

0008 渡鸦,与尸体

俄瑞斯正在追踪一只溪边汲水的野鹿,他屏息着蹲在灌木丛中,目光紧随那头鹿的动作。狡黠的野鹿时不时往他所在的草丛瞥一眼,摇摆几下尖利修长的犄角,又垂下头来酣畅地饮水。

是时候了。

他握紧弓,拉紧弓弦,在他身后捡拾猎物的仆从却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哀号,将野鹿吓跑了。

俄瑞斯皱眉回头,看到仆人扭曲着脸倒在草丛里,心口扎着羽箭,痉挛了几下,很快失去了动静。

什么人?!

他咬紧牙,警觉地观望四周,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长猎刀,挡在胸口。

很快,第二根羽箭再次破风而来,直冲向他的髋部,被他迅速击落在地。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在他零星打落几只箭后,窸窸窣窣的树丛中突然射出无数只闪烁着银光的利箭,交织成天罗地网,猛地从天而降朝他扑来。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箭网下存活。

俄瑞斯目光空洞地望着那蝗虫般向他袭击的箭群,几乎快要放弃徒劳无用的抵抗

但,奇迹似乎降临了,一阵冷冽气息的烈风刮过他的面庞,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那些箭全部坠落在他周围,而他毫发无损。

那些躲在暗中的杀手也都愣住了,许久没有新的袭击,但漫长的寂静过后,又是铺天盖地的箭雨朝他落下。

俄瑞斯止住呼吸,睁大眼望向天空,震惊看着那些箭在即将刺入他的肉体之际,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他之外,猛然停滞在空中,随后如同蔫萎的树叶纷纷而落。

怎么会这样?

连躲在不远处观战的克丽特都被眼前的情形震慑在原地,她死死摁着身旁一棵高大的橡树,泛白的指甲嵌入到树皮之中。

神迹。

绝对是神。

只有神才能解释眼前这一切。

重金聘来的杀手没有多给俄瑞斯喘息之机,见射箭失败,他们突然从草丛里猛兽般跃出,提着长矛或者铜剑,飞快朝他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