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下颌,眼神尖锐,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萧元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鹤,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元启性子跋扈,寻衅滋事在前,母亲为他责打你在后。”

“对你不住。”

萧元鹤盯着萧元悯,萧元悯看着他,说:“元启到底是世子,只这一条,你对他动手就失了先机,只会平白让自己吃亏,下回不要这么冲动了。”

萧元鹤冷冷道:“他是世子,我便该由他欺凌?”

萧元悯想了想,说:“两个法子。”

“等我回来,寻我为你出头,抑或是寻得父亲的庇护。”

萧元鹤半点都不信,淡淡道:“你和元启是亲兄弟。”

萧元悯说:“事有对错,元启做错事和他是我兄长无关,做错了就要认。”

萧元鹤盯着他,说:“二哥,你会为我去对上萧元启?”

“若是元启有错在先,自然会为你出头,”萧元悯说,“你也姓萧,是萧家子。”

萧元鹤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问,他道:“二哥你可知道你这话要是被王妃知道了,她会恼你不分远近亲疏。”

萧元悯笑了起来,道:“一味纵容不是好事,元启到底是世子,将来要承继王位,戍守玉州。母亲要恼,也不过一时。”

萧元鹤心里愈发焦躁,好像一拳打在了棉絮上,一句话倏然就出了口,“若是我要抢萧元启的世子之位呢?”

萧元悯愣了下,眉心慢慢窜了起来,萧元鹤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僵硬地盯着他腰间悬挂的青玉蒲璧。玉质剔透,精雕细琢,是块好玉。

过了许久,萧元悯道:“我不会允许。”

萧元鹤心头一松,心道,果然如此。

他二哥心慈,却不是一味心慈。

可明知道如此,萧元鹤心里还是浮起了几分失落,这一刻他恍惚间想明白了,他为何失落,为何焦躁?

因为不够。

萧元悯待他好,可也待别人好,今日如果受罚的是萧元瑞,说不得萧元悯也会为他出头。

他要的是偏爱,独属于他,只给他的。

6

可他为什么要萧元悯的偏爱?萧元鹤茫然地想,二人虽是兄弟,可世家嫡庶子之间兄弟之情实在淡薄。

这实在很可笑。

二哥叫久了,当真将萧元悯视为哥哥了?萧元鹤自我开解,便是萧元启,见了萧元悯和他亲近都要恼怒,兄弟之间有占有欲也属寻常。萧元鹤这十几年里拥有的东西屈指可数,便是他娘,说是爱他,却也嫌他不是个正常的天干。

信王眼中只有嫡子,大业,如他这般不声不响的庶子,实在没人会在意。

只有萧元悯。

萧元鹤不知萧元悯和信王妃、萧元启说了什么,后来二人都没有再寻萧元鹤的麻烦,甚至楚家都有人在信王麾下得了器重,如同补偿一般。

萧元鹤心里有些复杂。

萧元悯对他愈好,他想要的就愈多。人心贪婪,自古如此。那顿鞭笞伤得重,萧元鹤足足养了半个月才下床,伤好时,他心里豁然明朗贪求又如何?是萧元悯自己要走近他。

他日便是出事,也是萧元悯咎由自取,萧元鹤心中冷冷地想,他甚至期待起那一日,不知萧元悯又会作何反应?

萧元鹤满心阴暗,兄友弟恭本是寻常事,可在他心里,他们本就不存在什么兄友弟恭。将来若是出事出什么事,萧元鹤似懂非懂,好像预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事,心底深处却隐藏着病态一般的快意。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是萧元悯自找的!

那一日,孟三郎生辰,孟三郎是萧元悯和萧元启嫡亲的表兄,几人素来交好。孟家是玉安大族,他设宴,自是宾客满座。

萧元鹤也跟着萧元悯一起去了。

宴上觥筹交错,散席时,即便是萧元悯都喝得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萧元启更是醉成了大舌头,见萧元鹤要上萧元悯的马车,便不高兴,拉着他一把搡开,说:“让开,你边儿上去。”

萧元鹤被推得一个踉跄,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元悯微微皱起眉,叫了声“大哥”,说着,俯身将萧元鹤拉了起来。萧元鹤似是醉得厉害,脸颊发红,被他扶起来时还有些发懵,“二哥……”

萧元启道:“你将他扔后头去,我们一起回去。”

似是听见这话,萧元鹤挨着萧元悯挨得更近,萧元悯对萧元启身旁的近侍道:“将世子扶上马车。”

萧元启却不肯,挥开近侍,道:“阿悯,我们才是亲兄弟,他算个什么东西?”

萧元悯无奈道:“大哥,你喝醉了。”

“我不管,”萧元启耍赖。萧元悯叹了口气,低声对萧元鹤道:“小鹤,还站得住吗?”

萧元鹤抬起脸望着萧元悯,他喝得满脸通红,一贯冷静锐利的眼睛也蒙了层水汽,有些茫然的样子,呆呆地叫他,“二哥?”

萧元悯迟疑了一下,吩咐近侍扶着萧元鹤,萧元鹤看着他朝萧元启走去,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浮现几分阴郁。

直到萧元悯将萧元启送上他的马车,又叮嘱下人好生送他回府,转身朝萧元鹤走来时,他眼神闪了闪,便是他自己也不曾发现,那一刻他袖中攥着的手指倏然松开了。萧元悯伸手扶住了萧元鹤,二人上了马车,车厢内宽敞,萧元鹤却像醉狠了似的,靠着萧元悯,“二哥。”

萧元悯应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