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看着久违的爱人,低头笑了一笑,“茵茵,我好累了。”
+++
这并不是他的住所。
虽然位置和外观都没有差别,内部实在相去甚远。卧室的窗帘有大片明快热烈的柠檬黄,床头放了一束浓香馥郁的切花,室内的种种细节都刺激着他那濒临崩溃的神智,沈渊不认为他的幻视症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这些装饰绝非由他授意,而是出自房子的另一位主人之手裴令容就住在这里,和另一个“沈渊”一起。
她穿的睡裙不长,沈渊看得出她右边膝盖上有一道深粉色的疤痕。或许无尽的宇宙中总是在重演相同的戏码,只有这一次程序有变,死神终于决定饶过那只小小的逃生舱。
唯独这一个沈渊中了头奖,而他只能作为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偷看一眼对方灿烂光明的人生。
多么幸运的混蛋,沈渊笑意阴鸷,凭什么是他呢?
裴令容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踮脚来摸他的侧脸,问他怎么了。
消失的连结让她有点疑惑,不过她也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只是为对方的情况感到担忧。她对人向来这样毫无戒心,想必更加不会怀疑自己的丈夫。
沈渊俯身拥抱她,似乎没有用太多力气,然而制得她动弹不得。
“……因为这几天都没见到你,”他轻声说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好想你。”
我当然也是她的丈夫,不是吗?命运已经向他送出了一件残忍的礼物,沈渊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
他会替代这栋房子原本的主人,他要裴令容留在他身边。
+++
沈渊把人抱到腿上亲吻,裴令容软绵绵地蜷在他怀里,并不挣扎。
这份顺从并非出于爱与信任,只是因为她认错了人,但此刻沈渊薄弱的道德感不足以让他愧疚,他只觉得庆幸。
在他所有的幻觉中都不曾出现过的、真正属于裴令容的气息和声音就被他捧在手里,沈渊在近乎沸腾的欲望中逐渐失控,本就过分缠人的拥抱被他越收越紧,几乎要握碎了裴令容的骨头。
裴令容在吻与吻的间隙艰难地伸出手,仿佛也想要回抱住他。沈渊低下头,让她可以环住自己的肩膀。她柔软的手指拂过他后脑的头发裴令容在叫他的名字。
“我在,”沈渊哑着嗓子应她,声音几近颤抖,“茵茵,我……”
他有很多话要说,关于他们错过的几年时间,关于他此刻狂热的情绪,只是他没有机会再多说一个字,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裴令容双手撑在他腰腹大口喘气,几分钟之后才缓过来。
“你人都累成这样子了,还要干嘛呀,”她愤愤地捶了毫无意识的沈渊一拳,怒道,“快睡觉!”
+++
沈渊醒了。
这一次他竟然不是因为灼人的头痛而醒来,睡眠似乎短暂地治愈了他的顽疾。沈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室内的窗帘没有阖上,他可以看见外面仍然漆黑一片而且那两幅窗帘也还是柠檬黄色的。
所以昨天的经历并不是一场幻觉,他应该还在那栋不属于他的房子里。沈渊跨下床,试图寻找更真切的证据,而他需要的那个“证据”感知到他的举动,已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你睡了一天一夜,我都要以为你是昏迷了,”裴令容一面小声说话,一面转身关好房门,“你饿不饿?”
她递给他一杯热水,又说她应该带点吃的东西来,不过需要再等一会儿。
“等文太太休息了我就去拿。”裴令容解释。
沈渊不动声色,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要躲开管家。
“你还要骗我吗?我都知道了,”裴令容严肃道,“沈渊他一直在出差,根本就没回来过。”
她这话说得古怪,然而对方也能听懂。
谎言败露,靠坐在床头的那个“沈渊”并为因此感到无措,甚至还有余力向她一笑:“你和他联系过了吗?”
他的状态仿佛比昨天好了一点,笑起来也更像裴令容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可是你没有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是不是?”沈渊直视她,浅色的虹膜隐隐闪光,“你准备把我藏在这里,所以连管家也要瞒着。”
他径自得出了一个愉快的结论:“茵茵,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
裴令容在愤怒中依然记得要压低声音:“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怕你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了!”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两个相同的人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挠乱了自己的卷发,“我要怎么把你弄回去?”
沈渊选择性地接受了她的问题:“如果我不回去呢?”
“我的确也是沈渊,你应该已经验证过了,”他神色如常地向她给出了一个疯狂的提议,“我们之间也有很高的匹配度,而且现在的那个……未必很合你的心意吧?”
“我会比他听话得多,要不要试试看?”
裴令容呆坐着没有说话,沈渊按住椅子的两边扶手,弯下腰来看她。这是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他可以巧妙地把人圈在怀里。
“茵茵,快点决定,”他低声蛊惑,“那个人都知道了,等他回家就来不及了。”
裴令容稀里糊涂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不知道的……我什么也没跟他说,” ? 她答完突然发现自己在犯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可能和你做这种事的!”
沈渊闷闷地笑了几声才说:“因为你一点也不会撒谎,你有事瞒他,他一定看得出来。”
裴令容皱了皱眉毛,似乎并不同意。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每一次她出外勤带了礼物要给他,或者捣鼓新发明弄坏了家里的东西,裴令容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肯定瞒不过三秒钟,不过那时沈渊偶尔会配合她表演,并不说破。
沈渊没有再应,只是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一只炸了毛的椋鸟立刻从她背后窜出来,支着翅膀冲沈渊啾啾直叫。
裴令容手肘抵住他胸口,板着脸叫他走开。她那点力气当然撼动不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然而沈渊发现他不得不听从对方的指令。他如提线木偶一般向后退了两步,让裴令容从椅子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