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越明,他一手不知端着什么,另一只手刚被他挣脱开,他看着梁有今低声道:“不能用冷水沐浴,我帮你提热水,行吗?”

“……”

梁有今从始至终都觉得姜越明对他的态度委实奇怪,他从前虽与他没什么交集,但从别人口中也听过好几回,不像是他姜越明会做出来的事。

被妖怪附身了?梁有今直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姜越明面色不变,“只是想同新舍友交好关系,毕竟你我二人,以后还需面对面很长时间。”

梁有今才不信,质疑地端详着他,姜越明也不急,他压下眸,尽量让自己显得少些异常,好不引起他更深的怀疑,“先把衣服穿好。”

梁有今想看他整什么幺蛾子,于是配合地穿好了上衣,随他走出屏风外,一眼就见到他本来凌乱的案桌已经变得无比整洁,上面摆放了几道膳食。

那香味无比勾人,绝不是书院膳堂的那群妇人用大锅煮出来的,几乎一下便勾起了梁有今的食欲。

接着他听到姜越明温声说,“我近来对烹饪起了些兴趣,便随手做了些,可自己尝不出不足之处,又寻不见他人品尝,倒了又觉得惋惜……”

梁有今咳一声,“这样,那我可勉强帮你尝尝味道。”

他在案桌前坐下,姜越明就将洁净的木筷递给他,梁有今打量了几眼,越看心里越疑惑。

若说随便煮煮的话,为何每道菜都如此精致,还讲究了摆盘。

小南瓜蛊里煲了蟹肉,南瓜特有的清甜与蟹肉的鲜美很起胃口,旁的还有道夜合虾仁,与鲜豌豆一起炒,浇在上头的芡汁恰到好处。

最荤的便是那只小乳鸽,可是入口不多油汁,皮很脆,入口很香。

最后一个盘子里只有一小块奶蓉糕,上面还雕了两只鸳鸯,飘散着淡淡的奶香味,甜而不腻。

总是在书院的膳堂稀稀拉拉地吃上几口的梁有今难得把面前的饭菜吃了个干净,他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这几道菜就如同是按着他的口味做的一般,每一道都撞在了他心坎上,他从前随他爹吃过的那么多家酒楼的菜,没有一家比得上他做的。

“好吃,你真有天分。”他不去做厨子着实惋惜了。

姜越明便弯起眼笑,“你喜欢便好。”他将梁有今拉起,“随我出去走走罢,散步可消食。”

到了孟夏时节,不时有虫鸣声在树丛间作响,偶尔有轻风拂过,缓解心头的一丝浮热。两人一同往外走,肩膀不时相碰,姜越明蜷着指节,暗中压抑住了想去牵他的手的念头,只将指腹贴着自己的衣物布料上,垂着眼缓解地磨搓了下。

一顿饭下来,梁有今已经对姜越明有些改观了,想来这他与传闻里的当真是不同,分明待人温和,又会主动关心他人,做得一手美味的饭菜,极好相处。

中途有碰见追逐玩闹的学子,他们一见到姜越明,立刻捂嘴收声,默默地躲开他的视线之内。

在碰见一名少年在攀爬书院里那颗歪脖子树时,姜越明在树前停顿住了脚步,抬头只道了句:“下来。”

他咬字不紧不慢,不似方才温和。

挂在树干上的少年腿一软,赶紧乖乖下来,低头缩脖遁走了。

于是这一路散完步,梁有今算是知晓,对于书院掌纪来说,所谓的散步,根本就约等同于巡纪,于是那群皮猴子只能暗地里叫苦不止。

注意到身旁的梁有今停住了脚步,姜越明以为他走不动了,本能地朝他伸出双臂,似乎想抱他,可伸到一半便意识到不妥,又收了回来。

梁有今对他投去奇怪的眼神。

这个年纪的他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去的婴儿肥,姜越明看在眼中,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如同被小小地挠了一下,有点痒。

第49章 四十九章 中邪了。

回到住舍后, 梁有今用姜越明给他提的热水沐浴完,懒洋洋地躺在了床榻上犯困,等到姜越明沐浴完出来后, 他已经睡熟了去。

姜越明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将蜡烛吹灭, 周身瞬间笼罩在昏暗里,他在床边坐下,俯身用指尖轻蹭着他的眉眼, 从额头到眼睛鼻子,接着落在脸颊边, 轻轻地捏着他脸上的肉。

许是因为与记忆里因为病痛瘦得凹陷的面颊两相对比, 他的手在梁有今脸颊停留了很久,末了还是没忍住低头亲一口。

这脸的一点肉, 可不能被养没了。他一边捏一边极其认真地想到。

姜越明虽不知他为何会回到过去,在河道里被水淹没, 失去意识再度睁眼,便回到了十几年前尚在书院之时, 但他不想去追究原因,他只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真实地在眼前,即便只是一场梦, 他也满足了。

隔日卯时,梁有今耷拉着眼皮被喊了好几声仍然无反应,他一般不食早膳,所以能多睡一炷香的时间,但姜越明却很顽固地把他从床上唤醒, 看着他洗漱, 把早膳吃下后踩点走进了学室。

礼学先生滔滔不绝地授课时, 梁有今躲在书册后头不停打哈欠,他一忍再忍,最后终于忍不住拿起戒尺猛敲桌面,怒道:“梁有今!”

梁有今站起身,“先生。”

“你既如此困倦,那便出去站着,醒醒神。”

梁有今被轰出了学室后,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站了会儿,他不时悄悄往室内瞥一眼,撞上了张家临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他轻哼一声,目光移向姜越明,见他八风不动地坐在案桌前,正在认真听课。

好不容易等漫长的一堂课结束,礼学先生夹着书册和戒尺,走出学室经过梁有今面前时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继续站着。”

“先生”梁有今苦着脸。

可礼学先生只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痴才会继续站着。

梁有今默默注视着先生的背影,等待着他消失在视线后便回去坐着继续打盹。

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回做了,学室内的廖家兄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两人相视一笑,只等着看好戏。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先生走了便没人监视着他,这如今着学室里头还坐着位姜越明,这可是一抓一个准。

那边梁有今见人走了,毫无顾忌地踏着步子从姜越明面前经过,回到自己的案桌前,一屁股坐下。

廖家兄妹满心期待的画面没有出现,姜越明就如同没看见一般,看都未曾看一眼梁有今,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面面相觑,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要说没看见,也未免太过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