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转态却与往常无异,依靠着门边疑惑的目光在三人面前扫来扫去,而后不满,“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物件,还是觉得我不能自理?”

刘姨娘心里一慌,刚想解释什么,姜越明已经熟稔地温声开口说,“不是,只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所以我们想照顾你。”

梁成勋咂舌。

来之前,他绝对想象不到姜越明也会这般说话,他又想起了上一回,中正殿突然出现了刺客,直指尹史政而去,他们杀意凛凛,出招锐利,后来被面无表情的姜越明拖在地上,踩碎了指骨。

这个说法颇为受用,梁有今哼一声勉强接受了,接着说,“是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不过我不坐马车,自己走回去便好。”

闻言,刘姨娘急了,“那怎么行……”

梁成勋也不说话,只是看看姜越明,他正觉得人家未必愿意放人时,就听见姜越明继续顺从道:“行。”

说完这声行以后,他再与梁成勋道:“梁大人,晚辈能否去府上做做客?”

既然梁有今要回家,那怎么办,当然是跟着一起回去了。

梁成勋再度愣神,半晌应下:“好,好,当然可以。”

梁有今不坐马车,姜越明就先让梁成勋与刘姨娘乘着马车回梁府了,他会带着人随后到。

“那我们走吧。”梁有今挑眉,忽然想到姜越明几乎没随他回过梁府,心里不知名地冒出点小得意。

姜越明道了句稍等,回房拿了件更厚的大氅给梁有今换上,这才牵住他的手一同往外走。

今日外头刚好起了暖阳,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牵着手走了一段,姜越明矮身将梁有今背在了背上。顺着街边慢慢地走。

梁有今伏在他的肩头,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半晌,忍不住伸手扯扯他的耳垂,“你今日不用进宫么?”

姜越明就嗯一声,“我与皇上批了几日假。”

此时前方突然传来嘈杂声,似是有人在抛绣球招亲,楼底下聚集了不少吆喝的男子,仔细一看,楼上站了不止一名女子,每一人手上皆持了一只绣球,正彼此掩面羞涩交谈。

姜越明背着梁有今,不想别人挤到他,于是特意绕到对面去走,听到背上的人说了句,“今日那家糖糕店应该开门了吧。”于是驻足,伸一只手摸了摸衣襟。

梁有今笑,扬眉说,“行了,知道你没带银钱,我带了,我请你吃?”

姜越明嘴角微扬,刚道了句好,突然半空中传来一阵铃铛的叮铃声,那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正呈着抛物线朝着两人飞来。

人群传来一阵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姜越明在皇宫应付过各种各样的刺客和横空而来的威胁,对于外界的感知与反应的速度也练得炉火纯青,脚下适时往旁边一退,那带着女儿家香味的精致绣球“啪”一声砸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沾了好些灰尘。

绣球的主人是看准时机刻意朝他抛出的,见被躲开了,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站在原地揪着手帕无比难堪。

她是柳员外家的二女,家境优渥,天生额间长了颗美人痣,配上一张脸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许多男子一见便觉得宛如一颗石子骤然投入了心湖,打出了波澜久久不止。可惜虽然追求者众多,这柳棉也瞧不上,她自小便喜欢成熟好看的。

而今日偶然一瞥,却惊然发现街对面的一人,身形挺拔修长,眉目无可挑剔,一眼能看出来是习武之人,最要命的是,他侧头低语时眉目间的那一抹温意,柳棉活了十几年,看过的男子不在少数,却未曾有过一个只一眼就戳进她心窝子里的人。

底下一群男子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姜越明身上,其中有不解,有疑惑,还有愤怒以及嫉妒。

梁有今低头看了眼地上脏兮兮的绣球,再抬头,冲那柳棉露齿笑,“姑娘,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的人。”

第40章 四十章 它在前院一颗枯黄了半边的树下,刨了个不深不浅的坑,也许是想把自

周围人更是惊疑, 姜越明先把梁有今稳稳地放在地上,冲楼上微弯腰行了一礼,“告辞。”

说完后, 再牵住梁有今的手, 牵着他离开。

柳棉回过神来, 跺了跺脚,提着裙摆不顾身边丫鬟的劝阻,跑下了楼想要追上去, 她长到这么大,还未曾遇到过如此合她意的男子, 这般若是错过, 以后哪还能碰着。

而彼时梁有今正坐在路边的一条长木凳上,手里捧着一盒刚做好的糖糕, 说要买糖糕的人是他,买了以后只咬了一口就不吃的人也是他。

姜越明就蹲在他身前, 低着头帮他整理着鞋袜和裤边,梁有今吃不下了, 就拿着签子戳了两块递到姜越明嘴边,姜越明稍稍握住他拿着签子的手背,抬起眉眼含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

柳棉刚到的时候正巧见着这举止亲昵的一幕, 她好久没能从冲击中缓过神来。

方才梁有今那么说她本不以为意,眼下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男子,居然喜欢男人。

回到梁府时,梁有今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驻足了半晌。

他似乎还能看见骆驼朝他飞奔而来的身影, 两年前骆驼下巴长了颗足有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的硬物, 后来进食困难, 食欲萎靡,在某一个晚上悄然离开了。

隔日下人发现它的时候,它在前院一颗枯黄了半边的树下,刨了个不深不浅的坑,也许是想把自己埋进去,可惜半途失了力气,早已冷却的半边身子吊在坑边,凄楚狼狈。

是病死的,梁有今寻了很多法子,他一惯能将生死看开,难以释怀的是骆驼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让它最后一段时光活得极为痛苦。

那颗树梁有今记得,是他刚带骆驼回府后不久种下的,梁有今最爱把自己的一些珍贵物件偷偷埋在那颗树底下,躲过梁成勋的耳目,骆驼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也懂,于是想把自己也埋进去。

它走后,梁有今遂了它的愿,将它埋在了那棵树底下。

姜越明站在他身边,似乎察觉了他的情绪,也不出声,只是抬手轻轻蹭了蹭他的眉角,等到梁有今回过神来,冲姜越明笑了笑,而后握住脸侧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跨进门。

刘姨娘正在厨房里忙碌,梁有今不知她在炖什么,不过光是嗅着那味儿,就让人眼皮突突地跳。

“爹,扒皮呢?”他问。

梁成勋道:“应该在后院晒太阳,今日似乎没什么食欲。”

扒皮今年八岁有余,对于猫来说,已是步入老年,食欲难免有所下降,也不同以往那般活跃了,每日最常做的便是趴在树下窝着打盹,也不常搭理人。

梁有今找到它,伸手抚摸着它的脊背,扒皮在睡梦中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气味,喉咙里发出呜呜撒娇两声,脑袋也蹭了蹭梁有今的手。

没过几炷香的时间,梁成勋过来喊他了,“仲乐,洗手,过来吃点东西吧。”

梁有今洗过手后在桌前坐下,不一会儿姜越明把一小碗端到了他面前,他低头看着色香俱全的玉米豌豆粥,里头还加了点香菇,“这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