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1 / 1)

他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朦胧间,似乎感到一双冰凉的手在轻抚自己的额头和面颊。

梁有今眉头轻轻抽动了下,感受到那触感的真实性,他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了,一抬头就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

“……你醒了?”

姜越明撑起上身,梁有今正要探身把床头的水端来给他喝,却被一双手臂拢进一个带着药味的怀里,被亲了亲额角。

梁有今被他弄得有点痒,忍不住侧头躲了躲,然后手就被捉住了,姜越明轻轻摩挲着他掌心还未消退下去的勒痕,声音沙哑:“擦药了吗?”

梁有今抽回手,蹙眉:“你还有心思担心我?你知道你被砸的是脑袋么,万一以后落下了后遗症……”

“我没事。”姜越明就想抱着他,他伏着身子,下巴抵在梁有今的一侧肩上,闭眼在他颈侧蹭了蹭。

“啧,白痴。”梁有今不解气,伸手锤了下他的腰侧,火上心头:“你那时干什么不管不顾地扑上来,会没命的知道吗?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姜家人怎么办?”

姜越明脑袋一埋,闷声道:“那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这能一样?不是你给我挡了,那一下也许只是砸到我的肩膀,能有多严重。”

姜越明抿唇不语,他的掌心抚上他的脑袋,回想起上一世时梁有今脑袋上那条长长的伤疤,他丝毫没有悔意,只觉得无比庆幸替他挡了下来。

他突然叹了口气,“下次不冲动好不好?我那时眼睁睁看你走了,睡着了还在反复做噩梦。”

“知晓了,伤口还疼么?”

疼当然还是疼的,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并不好受,姜越明颈脖那处现在还阵阵抽痛,视线也并不清晰,但他毫不在意,侧头用脸颊蹭了蹭梁有今,“有点,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梁有今无奈,依言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一边说:“你这同人撒娇的能力也是与生俱来的么,真让人招架不住。”

他与他细细道了这两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皇帝将奚敬一家贬送至滨城,奚广朝被处以斩刑,行刑前游街示众,罪行被一一列举公示,以及太子被废,储君的位置要换人了。

姜越明嘴角挑了挑,遂又被他压下去,这一笑或多或少带着些个人恩怨,梁有今眼尖地注意到,他似笑非笑:“你是不是知道那些信,其实是殷林的人给我的?”

姜越明似是而非地轻哼一声,只要稍微派人打听一下,便知那日太子的侍读曾出入过梁府,殷林既然堂而皇之地派了自己的侍读,那就是想在屠宰场一事上给姜越明一个警告,无非是想阻止他继续查下去。

但他能拿来威胁的筹码也就那几封信件罢了,谁还能料到这仅有的筹码却也不起作用。

梁有今只能笑他的愚蠢。

“一众皇子里最能担大任的也就是三皇子,可不意外地遭到了朝廷反对者的激辩,他们认为三皇子的生母为奴,血统不正,绝不能继位,他们如此有底气,背后还有皇后的助力。”

皇后在得知太子被废后,自然是跑去皇帝面前大闹了一场,连母仪天下的仪态都抛弃了,想来也是被逼急了,却在皇帝那儿吃了场闭门羹。

二皇子和太子接连落势,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当然是三皇子,皇后记恨上了他,于是暗中动用背后所有势力,意图将三皇子推下台。

但三皇子显然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入宫、无权无势随时可能遭到迫害的可怜孩子,他韬光养晦多年,心思越发沉稳,行事冷静却强势,皇后一旦失了阵脚,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个挑梁小丑一般,也只可供人欣赏了。

储君位不能空着,皇帝下了决心要将三皇子立为太子,可出人意料的是,三皇子却在朝堂上,当众婉拒了皇帝。

这下可是连皇后都傻眼了。

皇帝问及缘由时,他只道自己心性及能力尚不足配上储君的位置,神态与语气间皆不似作伪,似乎当真对继位没有兴趣。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越明倒是对此有一知半解。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殷林顺利继承帝位时,三皇子背后势力已不容忽视,他有能力篡位,却只是向殷林要了汶江的封地,后来就一直一个人守在汶江,安静得没有一点音讯。

有人猜测,汶江是他生母诞下他的地方,此地自水路通达后变成了一块宝地,他这些年暗中积蓄势力,并非想要登上皇位,而是想被封爵后能得到那块封地,以此惦念其母。

不过一切皆是传闻,从未被证实过。

但这次因为殷林的倒台,他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脱身,皇帝认为剩余的一众皇子里只他最能担大任,而立储君有关山河民生,非你情我愿之事,于是不顾朝堂上反对者的驳声,宣布择日便举行册封太子大典。

奚广朝落网后,他的所作所为也被一一揭发,除了利用屠宰场赚取暴利以外,他还报复性地往河道里抛了牲畜的尸体,其中有通入汉寿的,甚至是皇宫内的,但幸而除了体弱易感的人以及孩童以外,肤疽通常只传播在牲畜之间,因而源头得到控制以后,京城染病的数量逐发减少。

姜家的孩子在日复一日的治理下,情况也渐趋好转,余柯留下了药方和需注意的事项,就动身离开了京城。

不日后的某个黄道吉日,梁有今携同伤势基本痊愈的姜越明一起进宫参加太子的册封大典。

皇宫依然是繁文缛节居多,梁有今是看到那一排排规整站立的礼官就发怵,敬而远之,才猫了猫腰要想掩身出了大殿,却在人群里看到了赵家人。

赵贡八也注意到了他,一直疯狂眨眼睛像是在与他打招呼。

梁有今不想在人群里与他眉来眼去,于是抛了个眼神就不再搭理他。

整个大典的基本仪式过后,梁有今闲得身上快长毛了,他片刻也不肯再逗留,也不想听鸣赞官半个字的洗耳熏陶,抓着空隙拉起人就走。

走出大殿后,感觉呼吸都舒缓了,他们并肩走了一段,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姜越明:“那贡八呢,他怎么样了?”

姜越明自然是不知的,上一世他自梁有今离开后,就已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自己的日子尚过得浑浑噩噩,也不可能知晓一个外人过得如何。

不过赵贡八也是赵家独子,赵家是官家,赵贡八的性子又素来软懦,他除却听从家族的安排娶妻生子以外,应是没有别的选择。

梁有今便不过多问了。

半月后,姜家的那个名唤淳淳的小堂侄在余柯的药物作用下基本痊愈,姜良带着家人几番感谢过后,不打算再留京叨扰,收拾行装便要离开。

临行前姜家姐弟前去送行,梁有今没去成,他不巧感了风寒,躺在床榻上烧得厉害,姜越明熬了药,一直守在边上照顾他。

病中的梁有今胃口锐减,闻见什么都一脸厌弃,后来被哄烦了,干脆背过身去,说什么都不肯吃一口,姜越明只能端着碗干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姜枝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意进来看了眼,也不想见他们二人僵持不下,于是出声调解道:“恕之,他若实在没胃口就别强求了,今日是那奚广朝的行刑之日,带他出去走走也不错。”

梁有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他坐起身去找自己的外衣。

姜越明连忙放下手里温热的碗,走过去抱住他温言细语地哄劝着,“仲乐,我们不去了好不好?你才退了热,一会儿风一吹又要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