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锦瑟看不下去了,说道:“你想什么呢,哪个女子入宫是奔着和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没有真心,又哪里会受委屈,圣上堂堂天子,总不至于苛待我们小姐吧?”

她有时大大咧咧的,但有时也格外通透。

青梧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情好了一些。

沈应真有心逗弄她,便道:“你若是害怕,我便把你托付给兄长,再给你一笔钱财和几间商铺,随你是独身还是嫁人,如何?”

“小姐,你把奴婢看成什么人了!”青梧怒目圆睁,很是不忿,“奴婢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么?奴婢是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

锦瑟也忙道:“我也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无论小姐是入宫还是嫁人,我都要跟着服侍小姐。”

沈应真本来只是说几句玩笑话,没想到招出她们这一番忠心之言,心头愈发柔软。

前路未明,可有她们二人相伴,她似乎也不是那么忐忑了。

到了玉华寺,几人下了马车,只见面前的青龙山高大巍峨,仙气缭绕,玉华寺就坐落在半山腰。

午后斜阳正浓,映在玉华寺的屋顶,镀上一层暖黄色光辉。

沈应真带着侍从一路行至玉华寺门前,几个小沙弥正在寺院门口扫地,她正要进去,却见不远处有一名乞丐蜷缩在大树下,衣衫褴褛,头发脏乱。

她心生怜悯,吩咐道:“青梧,你去拿十两银子给他。”

她没再去看那名乞丐,直接带人进了玉华寺,几名僧人迎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引她往禅房去。

在她身后,那名乞丐捧着十两银子,表情呆愣。

一个小沙弥走过来,气冲冲地说:“老道士,你又在这里装乞丐,方丈请你去和他论道呢!”

那乞丐反应过来,哼了一声,扔给他几角碎银,大大咧咧地说:“去,给我打一壶酒,再买一只鸡!”

“佛门净地,怎么能饮酒吃肉……等等,你哪来的钱?”小沙弥一脸狐疑,“你不会又去给人算命了吧?”

乞丐笑眯眯地说:“这是贵人给我的赏钱。”

他把剩下的银钱塞进衣服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嘴里念念有词:“多少年没见过这般尊贵的面相了……”

徒留小沙弥站在原地,一头雾水:“贵人,哪里来的贵人?”

本朝太祖皇帝尊崇佛教,立国后兴建玉华寺,为天下第一佛门

沈应真算是玉华寺的常客,僧人们对她很是熟悉,寺庙里有专门供她居住的禅院。

正待往禅院里去,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呼唤:“沈姑娘!”

她抬眼望去,竟然是大太监李忠,一身寻常打扮,嗓音也是刻意压低了。

第16章 再遇天子

沈应真故作惊诧地说:“老先生,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遇见了,霍云公子也在吗?”

李忠亲切笑道:“自然是在的,姑娘可要随我来?”

她自无不可,李忠引着她往寺院深处里去,青梧和锦瑟则被打发去收拾行李,晚上好歇息。

皇帝所住的禅院比沈应真的更大,更精致,悠远檀香扑面而来,却莫名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萧祚端坐在书案前,专注地看着佛经,见她来了,眼底闪过几分喜色,神情却一如既往地淡然:“沈姑娘,好久不见了。”

沈应真在他对面坐下,笑道:“我也不曾想到,今日能在玉华寺遇见公子。”

萧祚轻声道:“我年幼时身体病弱,先父便让我做了玉华寺的记名弟子,也算是粗通佛理。”

先父想来就是先帝了,先帝唯有皇帝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担心独子夭折,皇位后继无人。

她见萧祚的脸色虽然白,但并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健康的白皙,便道:“公子如今的脸色不错,可是大好了?”

“舅舅请了一位神医,为我开了方子,每日服用,几年下来便好得差不多了。”提起舅舅,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只作不知,转而说起那幅画:“听说公子很喜欢我的那幅画?”

萧祚轻声道:“我是霍家旁支,父亲早逝,母亲待我十分严厉,有时我犯了错,便把我锁在书房里,不许我吃饭,我寂寞之余无从取乐,便会研究书房里父亲留下的书画,他生前极喜欢这些,长此以往,我也耳濡目染,只是并不痴迷。”

要是沈应真不知他身份,只怕真的会以为他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小公子,可她从始至终都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感觉便很不一样。

她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冯太后为人严苛,皇帝虽然是她的亲子,但母子之间并不亲近。

庆国公也曾说过冯太后狠毒冷酷,还真能做出把年幼的皇帝关起来不给饭吃的举动,也难怪母子二人感情淡薄了。

“不曾想霍公子还有这般经历,”沈应真面露歉意,“是我冒昧,勾起了公子的伤心事。”

萧祚却并不在意:“不知者无罪,何况这并不是什么伤心事,我母亲性情严苛,待我一直不甚慈爱,反倒不如对娘家侄子,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沈应真道:“世人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我以为,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子女,公子早早看开也是好事。”

“听你所言似乎对此事颇有感慨?”

她淡淡一笑,说道:“不瞒公子,我父亲待我也不甚慈爱,你我都出自高门,想来也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难得有几分真情,无论是血亲还是……夫妻。”

外祖母曾说过,父亲和母亲的结合并没有多少情爱,只是两家经过多番考量,选中了最合适的一个。

母亲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不爱风花雪月,对此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嫁了过去,婚后相敬如宾,母亲对此很满意。

“至于我的母亲……”沈应真眼中闪过落寞之色,语气也低了许多,“她去世多年,今日是她冥寿,我便来为她焚香祈福。”

萧祚见她情绪低落,竟然生出几分慌乱,说话甚至还结巴了一下:“这、这是我的不是,还请姑娘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