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荣放看着她，“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

难得地，许荣放反思了一下自己说话的语气，难道很凶吗？

于是他声音轻了轻，认真地说：“云宝。我是希望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和我说，不用担心我不喜欢。知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许念霁想了一会，犹豫地伸出一根手指，“那妈咪，我有一个请求。”

她的手指软软地覆着皮肉，又短，像一根根速干的小红萝卜，因为紧张，她眼神躲了躲。

许荣放点了点头，鼓励式地说：“嗯，讲来听听。”

“妈咪，你可以和爸比一起来云宝幼儿园的游园活动吗？”

“之前都是安玄哥哥他们陪我一起的，因为爸比有时候没空，而且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云宝不想只和爸比两个人参加。”

许荣放心疼地抱紧她，说：“可以。”

过了一会，忍不住问：“云宝，你怪不怪我？”

看到别人都有爸爸妈妈的时候，会不会埋怨他的缺席？看到他就在面前，却无法请求时是什么心情？大概会不理解，也许也有过讨厌他的情绪，可许念霁表现得太乖，从始至终，对他只有依赖和喜欢，仿佛这样的亲近是与生俱来的，是因为他们密不可分的血脉相连。

许念霁不理解地说：“为什么要怪你们呢。爸比也这样问我，可是你们是我爸爸妈妈啊。”

想起来往事，许念霁忍不住地沮丧，真心袒露，趴在他的怀里，眼睛湿湿，“但是，妈咪，你不要和爸比吵架了好不好？”

“你原谅他好不好，他人其实很好的。”

许荣放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年纪小小，懂什么呢。”

居然用好人这样的理由，劝许荣放与隋桉重修于好，果然是小孩的想法。

毕竟只要确定对方是好人，小孩就能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68.5057.96??????????

许念霁抬起头看他的表情，急得挥手，“我懂啊我懂啊。我都懂的。”

说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跑着小步到旁边的柜子里，坐在那里，脑袋都埋进去地翻找。

许荣放坐在沙发上看她折腾的小背影，喊她：“云宝。”

云宝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几个铁盒子，铁盒子比她的手掌还大，又多，她一次性拿不完，蹲在地上把铁盒子一个一个地叠高高，小心翼翼地端过来。

“我帮你。”

许荣放刚想站起来，就被她严肃板正的脸制止，“我可以的！”

到了沙发的位置，许荣放帮她拿好，放在沙发上。

她爬上沙发，盘着腿，小脸严肃，“妈咪，隋桉真的是个好人。”

许念霁喊起隋桉的名字并不生疏，好像经常喊一样，她特意讲得又慢又大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明明还是个小豆丁，真被她的气势震了震，许荣放靠着沙发坐在一边，点了点头，憋不住笑地问：“行。隋桉是个好人。”

许念霁眼睛红了红，坐近了一点，轻声说：“妈咪，没有爸比我就认不出你了。”

“爸比，是不是以前对你做了坏事，所以你们吵架了，还吵了那么久，我看见晓晓的爸爸妈妈吵架，都是吵几天就能好的啊，可是我问晓晓，晓晓说他爸爸都没有多少妈妈的照片，所以，就算爸比真的很坏，你能不能看在这些照片的份上，先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许念霁的世界很简单，会好好爱另一个人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坏人。

她这番童真又逻辑紧密的话，让许荣放有一瞬间的失神，低头，指尖覆上铁盒，被保存得很好，盒子上的图案看不见任何一丝划痕。

许念霁自顾自地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盒子，堆满了照片，许荣放看过去，为首的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他穿着夏季短袖校服，领口凌乱地松开纽扣，头发也乱糟糟的，但他眉眼有飞扬笑意，手上拿着两个甜筒，好似无比满足。

他愣了很久，才缓慢地想起，那应该是高三的夏天，他喜欢吃冰，但吃太多身体就不舒服，隋桉经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不许他吃太多，他就找借口支开隋桉，一分钟能啃两根冰棍。

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候，被隋桉管得死死的日子，其中为难与挣扎居多，可当看到偷拍留下的照片时，他才恍然，原来那是他们相处最好的时候。

隋桉还敢管他，他一边抱怨却又一边享受这样的管教，以至于后来隋桉对他言听计从，像傀儡一样毫无其它反应时，他还觉得愤怒。

许念霁说：“你看呀，这是你高中的照片。”

“你偷偷吃冰，被爸比抓到了。”

许荣放纠正她：“没有被抓到。”

“嘿嘿，是呀，他舍不得抓你嘛。其实他经常坐在下面，猜你吃完了再上去。”

许念霁继续翻照片，下一张是他靠在窗前和朋友交谈，仰拍的视角，把他拍得像白日里的一颗星，遥远得触不可及。

“这张，是妈咪高一的时候。”

高一。

许荣放啼笑皆非，他曾经问过隋桉为什么喜欢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他支支吾吾，从不肯多说。

说来也可笑，那个时候没什么安全感，又嘴硬，总是恶意揣测隋桉并没有多喜欢自己。

折腾了一圈，痛苦了几年，才发现真相短促又有力，几乎瞬间让他的心裂成几瓣。

“这张，是妈咪值日的照片。”

那个时候高二，轮到他们班值日，要扫长长的一条林荫道，是食堂和教室的必经之路，那么多的人，许荣放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小心翼翼地拍他对他而言不起眼的一幕，并珍重地保留他青涩的样子。

“看，妈咪，这是你睡着的样子。”

这一个铁盒子里收藏的是他的高中时刻，下一个铁盒子却是他怀孕时的照片。

坐在花园里的、睡着的、看画展的、听音乐会的，各种各样的照片，有的他直视着镜头，大多数却是侧脸，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