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荣放打断他，”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觉不觉得你讨厌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隋桉抬眼看着他，过了两秒移开眼，偏过头去，在淡淡的月光里，许荣放看见他倾涌而出的眼泪，顺着脸颊安静地滑落。

许荣放挣开他撑在一侧的手，往右挪了挪，从抽屉里拿出烟和打火机，他垂着头在一边吸烟，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两扇交叠窗户上他们几乎重合的暗影。

“隋桉。”

许荣放不解地说：“你为什么一直在哭？”

没了前几次愤怒的情绪，只剩下单纯的疑惑，指尖的烟管燃烧，许荣放手指夹着那支烟却只是看着他点燃的火星，他轻笑，“你以前从来不哭，你知道吗？无论发生什么，你好像都不在乎，如果你告诉我，你以前不这样，现在才这样，我会觉得很可笑，但凡你早几年来找我，我都会立马原谅你。”

他转过头，紧紧地盯着隋桉，”但是如果你告诉我，你以前就这样，我又觉得你对我真残忍，隋桉，是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许荣放说起往事，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夹着烟附身贴近他，燃烧的烟管几乎要灼伤隋桉的手臂，他盯着他流泪的眼睛，声音像鄙夷像嘲讽更像是深不见底的迷茫，“为什么？隋桉，你告诉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几乎把所有精力都用来维持这段关系，而你呢？永远一声不吭，永远不会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波士顿那次冷战，我没想到是我们的诀别，我还在等你回来。但是，你会哄人吗？隋桉，要你一点主动，比登天还难。”

空气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烟一点点燃烧的声音，许荣放夹着烟的手发着抖，烟灰顺着隋桉的手臂滑落，掉在他们隔着的缝隙里。

许荣放又不自觉地靠近了一点，浸透了怒气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说话！”???;???????.??1??10]379682??1

隋桉沉默地眨着眼，睫毛上挂不住眼泪，他微微张嘴，又重呼吸，却是一副为难样。

许荣放终于抬起快要燃烧殆尽的烟，轻轻地吸食，笑起来，吐起的烟雾淹没他含带笑意又发红的眼睛。

“算了。”

许荣放往后退了退，不需要答案了，隋桉就是这样的人，他又逼他做什么？

“不要算了。”隋桉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他露出了非常迷茫的表情，“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喜欢我...我以为你只是和我玩玩的而已..”

在许荣放提出他们这样的关系并不是情侣后，隋桉很冲动地亲了他，只得到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早这样不就行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家的时候对着手机发呆，最后规规矩矩地发送了一条晚安的信息，他睁着眼几乎等到天明，也没有得到一条回信，他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学，昏昏沉沉的大脑装不下任何东西，他握着笔，频频地往许荣放的位置看。

发现他和往常无异，他以为他们是确立关系的了，他孤注一掷的吻，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握着笔的手发白，隋桉大口地呼吸，埋着头眼泪差点下来，他从小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要有一点冲动就容易脸红流泪，看起来是非常懦弱，并且泪失禁会伴随抑制不住的过度呼吸。

他抽出几张纸巾，勉强把自己的眼泪压住，在下课的时候调整心情，又恢复了面瘫，回过头却发现许荣放已经不在位置上了。

静了静神，隋桉在下课八分钟后去了一趟厕所，已经没什么人了，回来的时候路过楼梯，垂眼看见许荣放正靠在楼梯拐角和人说话。

他下意识想走，却又停住，因为他们的谈话里出现了他的名字。

“你是认真的吗？”对面的Omega问他。

隋桉记得他，是许荣放的发小江以等。

手心渗出汗，隋桉紧张地定在原地，因为过于想知道答案，他没动。

“当然不是。”许荣放扬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说，”他只是对比起其他人比较乖而已。“

江以等笑了，“你之前说他和别人都不一样，现在又说喜欢乖的。”

许荣放淡淡地评价：“他确实乖得很特别。”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隋桉浑身发冷，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课室的，前桌往后给他递试卷，见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转过头，刚想骂，看见他脸的瞬间闭上嘴：“喂，你也太”

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会这样评价他的眼泪，在他脸上格格不入，诙谐滑稽，丑得让人发笑，所以隋武才会不喜欢他，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因为控制不住眼泪，被多次唾弃，在后妈嫁进门的时候，他短暂地用笑容讨好过他们，却发现他们恩爱异常，自己才是外人。

他的眼泪多数沉默，在此刻决堤，却有了完美的借口，只是离开一个课间的时间，课桌堆满了分发的新试卷，像一张张洁白餐巾纸，为他的眼泪提供了掩体，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试卷好多。”

前桌点点头，“确实。但你也不至于哭吧。”

隋桉没有说话，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喜欢听话的。”隋桉说。

许荣放头一次听他提及往事，在他不知道的视角，事情的原委居然是这样，隋桉确实太听话了，他无数次厌烦为什么他会这么听话，却没想到其中是自己的无心之举。

许荣放难得露出些被命运戏弄的无语来，忍不住骂：“你妈的”

这些随口一提的话，他早记不清楚了。

为什么会这样？许荣放一些偏执的想法突然崩塌了，折磨纠缠那么久的痛苦源头居然如此轻飘飘，他半靠在床头，先是笑，收起笑时，眼睛酸涩，也有了种要哭的冲动。

“你说你喜欢乖的。”隋桉自顾自地，不看他，只是陈述，“会哭的一般都不乖。很讨人厌。”

他愣了愣，带着苦涩的笑，迷茫地说：“其实我猜不懂你，有时候我很听话的时候你很开心，有时候又不开心。”

许荣放沉默着把一根烟吸完，掐灭烟头，手指垂在床边好一会，才朝他伸出手，摁住他的发尾，声音带着颤抖，“你不会问吗？”

他欲言又止的泪眼又看着他，“我不敢问。”

隋桉怎么会敢问呢？他笑得难看，“那样不太好。”

许荣放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过是，那样很容易惹人烦。

“你特么白长那么高的个子。”许荣放口腔里混入眼泪，咬着牙愤懑地说，”如果不是你这懦弱的样，我们也不至于这样。所以呢。你现在又敢在我面前哭了？”

“因为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他答得很快，语气里是破罐子破摔的释然。

“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许荣放气笑了，他一边气，一边控制不住酸涩的眼睛，一眨眼就掉眼泪，偏偏还要骂隋桉：“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