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难道就没有一条勇走三千悬剑桥的潜蛟过来渡劫吗?!

老天爷难道是瞎了眼,劈不着蛟妖,就过来劈他这个傻站在远处看戏吃瓜的狐妖吗?!!

老子挨劈又不能化龙,他受这天雷有个屁用?!

那雷声追赶得越来越快,一介千年狐妖,如何与生于洪荒的奔雷比速度!!

伏?被搞得心惊胆寒,两条腿不够跑,瞬时化作一只身形巨如猛虎的火狐狸,四肢并用,狂奔在妖界鸿壤之上,快得让人看不清楚是狐是火,一刻千里,半分不歇,声势浩大的奔雷在他后头穷追不舍。

不消几刻,伏?就已逃离那广阔的惑妄海地界,心想,这个瞎了眼的脑残雷电总该放过他了吧?

然而,并没有!他甚至不需要回头!那奔雷一直追着他炸,声音响彻,简直振聋发聩!!

这场与奔雷比速的较量太耗妖力,纵使大妖一刻行千里,但是奔雷不需追也能在空中展开千里。这世间,自古也没有哪个妖能够跑得过奔雷,否则雷劫怎会让众妖闻风丧胆!

他必须找到一个躲避雷劫的地方!

奔驰之间,伏?抬首望去,惑妄海是大海,周围全是平原,哪儿有半座山,唯独紫苏山的山尖在极远之处隐约可见。

这已然是离他最近的山头,他别无选择,只得朝着西北方奔逃。然而,望山可以跑死马,他追着那云雾缭绕的山头,飞跑不停,怎么也跑不到头。就在他快被奔雷追上时,终于得以逃进那重峦叠嶂、地势复杂的紫苏山。

紫苏山里古木参天,可惜如今是凛冬,连个叶子也没有,挡不住伏?的踪迹。他入了山,奔雷还在紧追不舍。他于古树之间左右疾窜,响雷就轰隆在他左右窜过的古树上,一棵棵古树接连倒下,发出惊天巨响。

紫苏山地势险峻,伏?把他毕生走位技巧都用在这里,才堪堪躲过道道炸在山间的惊雷。但是,那奔雷不离不弃,依旧对他步步紧逼。俯仰之间,天雷勾动地火,古树倒塌,竟是引发了山火。汹汹火势瞬时杀开,蔓延四野,向着八方催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祸上加祸,劫上加劫!

当下已然逃到紫苏山腹地,离那惑妄海千百里远,伏?终于敢下断定,这根本不是什么瞎了眼的没劈着潜蛟过来劈他交差的无脑狞雷!这雷压根儿就是朝他而来的!!

胆小蛟妖遇着雷劫还能一溜烟地向着河川往回跑,反正劫场只在惑妄海,他这完全是满个妖界被追,根本逃无可逃!!

伏?忽然想起对闻人南雪说过的话,他说要毁了和尚禅修,逆天命而行,看天道究竟存不存在。

现在好了,天道不仅存在,天谴还追着他劈!!就因为他勾引和尚入了魔??

他娘的!怎么不见天谴把那个魔祖啼野给劈死?!凭什么?!!天雷也会欺软怕硬??还是说在老天眼里他伏?就比不上那个和尚金贵?!!

伏?于紫苏山腹地东逃西窜,不知不觉间,逃到一小片迷谷林中。他看到熟悉的迷谷树,心中大喜。迷谷树是狐族的神树,凡是狐狸繁衍生息密集之处,就会有迷谷树生长出来。迷谷树日夜散发光华,如同向导,能够指引过客去往心中想去的地方。

伏?义无反顾地随着迷谷树所引方向跑去,狞雷在后头无情地劈倒了十余棵迷谷树,所过之地,一片狼藉。

最终,迷谷树所指引的地方,是个隐蔽的山洞口。不愧是狐族神树,知他所需。

伏?没有半分犹豫,隔着数丈山涧,纵身一跃,利落地跃进那山洞里。

天雷只能直劈斜劈,却不能劈进山洞里。天雷久追无果,悬于洞顶不肯离去,怒然砍在山头,撼动得整座山都一阵颤晃。

伏?化回人形,两腿发软地倚靠着洞壁大口喘粗气,整个山洞都在摇晃,碎石接连滚落到地上。幸好这紫苏山尤为嵩峻,洞穴离被劈的山顶距离远得很,洞内还算结实,只是被震掉了碎石,没有坍塌。

伏?紧贴着石壁,狼狈地躲着砸落的碎石,直到那山体不再震颤,洞内重归平静。

他终于体力不支,从石壁前缓缓地滑落下来,坐在地上。他回想着刚才险境,心中既畏惧又恼怒。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凭他毁了和尚禅修?!

八百多年前他给和尚挡灾挡难,赴火海、斗魅魔、断狐尾的时候,怎么不见老天爷报答?!

他不辞劳苦地奔走,煞费苦心地找佛心给和尚续命的时候,怎么不见老天爷长眼?!

他被迫入魔之时,没有半个人可怜他,任由他被关在琉璃塔里苦受折磨,被困在封魔塔里足足七十余年!落得家破人亡!

此番和尚入魔,他已然善罢甘休,结果却在万里之外被天谴穷追不舍,如此气吞山河的狞雷,只需一道就能杀他半条命!

他始终记得石塔里那只莫名其妙的黑蝴蝶,和尚一转世,就有人立刻让他去找,连天雷都忽然劈开佛印给他让道。

然而他只能给和尚当成佛的垫脚石,唯有守他护他,却半分害他不得?!

他已经甘做魔修,放弃成仙,为什么天道对他不依不饶?!

凭什么?!

这都是凭什么?!!!

1.2022?07?02 00:01:24

117.从此动如参与商

僧人醒来时,身侧已是空荡,余温不在,榻上冰凉,唯余一件散乱红袍、一条褶皱红绫。

此时天色亮透,屋中仍然四墙发灰,角落结着蜘蛛网,一切都老旧如昨,灰蒙蒙的。

僧人低头,看到地面灰尘中多了一串小小的梅花印,一直拐着弯到门口。 此时,房门是虚掩的,在地上透出一缕光。

他从床榻下来,穿上鞋,沿着梅花印走到门口,推开房门。

门外风和日暄,一条羊肠小道望不到尽头,两侧是枯黄的野草,有半腰之高。

伏?便是在这样一个宁静如常的清晨,迎着日光,独自走在这条羊肠小道上。

他没有笑也没有伤悲,任何告别的话都没有留下,只是步调悠悠,在熹微晨光中渐渐走远,再也没有回头。

僧人举目望去,远处是青山,近处是荒草,红色碎纸洒得满地都是,或夹在杂乱枯草里,或被鞋子踩进土里,应当都是昨夜迎亲队伍留下的。他记得昨夜唢呐吹得很响,喜乐似乎近在耳畔,他对伏?诉出四字妄语,伏?被他捂住双眸,低声答好。

此时僧人并未禅定,平夙愿却忽然出现了。她站在身旁,陪他望着远方,好奇问道。

“那人怎么走了?”

僧人不语,只是沉默。

平夙愿话多依旧,很快又问:“他不要你了?”

僧人仍是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