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令他感到一丝凉意,可他觉得很累,不想起身去把温度调高一些。意识即将沉入梦中,这时候他本能地感到放松。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重新遇见那个总是穿着校服叫他哥的少年。

下午的时候程风野带着许白木离开了海城,回到了a市的住宅。到了晚上,许白木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好像是被今天下午那阵凉气激的。他没当回事,没吃饭就去睡了。程风野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情,到很晚才结束。

他的房子其实就在许白木以前常住的隔壁,从书房的窗户能看到对面墙上的爬山虎。隔壁的房子整体风格比较复古,而他的就显得更现代化一点,极少的家具和清一色的装潢,几乎能用苍白形容。他喜欢在这里工作的时候看到许白木家的书房,就像他想象着许白木从前是怎样坐在那把空荡的扶手椅上。

回去的时候,许白木已经睡熟了。他面朝外侧睡,一只手放在枕头下面。桌上的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他的脸因此变得十分柔和。程风野坐在床边看了一会,便躺在他身边环着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我爱你。”

许白木动了动,没有醒。

后半夜,许白木迷迷糊糊出了很多汗,他的眼皮很沉,睁不开眼,只觉得自己腰间很重,怀里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贴着他,下巴有点痒。

跟跟跑过来睡了吗?他心想。但很快就重新睡着。

因为头天睡得早,所以许白木很早就醒了。他看了看被子里,什么都没有,跟跟在床尾跑过来,钻进了他怀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想,是错觉吧。

来的时候太匆忙,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里。他下来四处看发现房子的结构和以前自己的房子很像,走到窗户那儿后一切都明白了。房子里的家具很少,楼上是卧室和书房,另一间卧室关着门,他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下面的客厅里只有一个沙发。餐厅有张不大的桌子,厨房用具倒是很全。他打开冰箱,里面东西挺多的,看了眼新鲜程度,似乎是昨天才买来的。他试了试门把手,果然是打不开的。窗户也全都被封死了。跟在海城相比,这座笼子只是大了些,其他没什么分别。

阿强从海城一路跟着到了程风野家门口,他进不去,也不能报警,本想翻墙进去,被程风野警告。两人发生了龃龉,阿强骂他没良心。

程风野让许白木对阿强说不要试图带他走,不然就找人把阿强打一顿。许白木心里知道程风野不会这么做的,但还是对阿强说了他自愿待在这里。他自己的事情,没理由连累阿强。

刚开始还好,许白木一直在这里看看书,对下班回来的程风野也算得上态度温和。可时间长了,他发现程风野是真的想把他关在这里一辈子。他告诉阿强不要管这件事,是因为不想总是逃亡,他想程风野总会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吃肉\群四九一;凌一﹥五二四五

程风野每天中午都来给许白木送饭,晚上的时候做饭吃,可这天他回来后发现中午的饭菜还在桌上,包装都没打开。他走到卧室没看到人,客厅和书房都没有,他有些不安、暴躁,好在最后在浴室里找到了许白木。

他抱着跟跟,在浴缸里睡着了。程风野静静地看了浴缸里的蜷缩着身体的男人,松了一口气。倚在门框上靠了一会,随后把跟跟抱出来。跟跟四个爪子一沾地就跑了。

他弯腰将许白木抱出浴缸,许白木动了动脑袋,靠在程风野肩上睁开了眼睛。

“怎么在这里睡?”程风野抱着他边走边说。

“……”许白木低垂着眉眼,沉默不语。他来找跟跟的时候,发现小猫躲在浴缸里,便什么都没想和它一起躺进去,意外睡着了。

“你中午没吃饭,不合胃口吗?”程风野把许白木放在床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做。”

许白木转过身去,背对着程风野。他不搭理程风野,程风野也不觉得尴尬,静静地盯着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你就不能不管我吗?我没胃口,不想吃。要么你就放我走。”许白木冷冷开口。

闻言,程风野离开的身形僵了僵,随后只是沉默着如常地走出去。

他买了些海鲜,给许白木做了比较开胃的海鲜粥。端过来时许白木还保持他刚离开时候的姿势,背对着他,仍一句话都不说。程风野放下粥便走了,一种无形的压抑气氛充斥在他的四周,没有褪尽的少年心性令他没办法放下自尊低头。

在书房处理完事情以后,程风野接到一通电话,是关于郑老爷子住院的事情。郑之意告诉他,是因为她大哥做生意赔了,还偷偷挪用公司款子的事情被发现了,郑老爷子一怒之下气急攻心,血压上来了倒在自己家里,被用人发现后送往医院,目前尚在抢救中。

程风野知道,这也许是个机会。

80

回到房间后许白木安静地坐那看书,桌子上的饭丝毫未动。

程风野端出去又重新盛了一碗:“刚才那碗凉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去。”许白木放下书,平淡地看着他。

程风野倒情愿许白木能和他吵一架,能朝他发火,也比这样不吵不闹地给他冷脸的好。可他也知道不能再贪心要求更多了,如今许白木能在自己身边已经很好了。

“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你……”

“你还用得着跟我说吗?”许白木看着他冷笑,“我算什么?”

“吃饭吧。”

程风野丢下这句话准备走,接着听见许白木走过来说:“你这样是非法囚禁吗?不如算你包养我?”

他走到程风野面前,漫不经心地说:“那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

程风野没有作出回答,可脸已经阴沉得不像话,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他抓着许白木的手将他带到床上坐下,端起床头柜上的粥,舀了一勺子送到许白木嘴边:“我知道你讨厌,但不能不吃饭。”

“放我走。”许白木冷着脸看着程风野说。

程风野知道彼此在相互折磨,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让许白木离开自己的视线,说他自私也好,偏执也罢,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不可能,”程风野捏着许白木的下巴,把饭强行灌下去,“你要是不吃,我就卸了你的下巴,把饭打碎了一口一口灌下去,你考虑清楚。”

许白木咳嗽着扫开对方的手,把饭碗摔在地上,眼中蕴着被呛出的生理眼泪,轻笑一声,无所谓道:“随便你吧。”

许白木面朝里面躺下了。程风野把地上的残骸收拾好后,看了眼这几天来床上相同的背影,有种深深地无力感。也许迟早有一天,他会适应许白木诉说着“我不爱你”的每一个动作。

阿强从许白木进去以后就一直留在a市,他在公司里也没什么实权了,干些打杂的活,商铎曾招募他,被他拒绝了。

前几天商铎来他这里打听许白木的下落,商铎说自从上次在海城见过许白木以后就找不到人了,问他知不知道许白木去了哪里,他只说不知道。阿强虽然看不上程风野的行为,但起码不会害他们大哥的,商铎就不一样了。

程风野到医院的时候,郑之意和郑嘉舒兄妹两个在手术室外面等着。郑之意看到后颔首,而郑嘉舒则对程风野充满敌意,他一直都看不上程风野,觉得程风野就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没道理老头子要把郑家的产业分给外人。

手术还算成功,保全了郑权松的命。不过脑损伤是在左脑,恐怕右边身子的行动能力也会受损。陪护在病房里忙碌,郑之意和程风野来到郑权松的病床前,眼前虚弱的男人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他儿子窝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玩游戏。

郑之意示意程风野出去,他们两人一起走出了病房,郑嘉舒瞥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到手机的游戏当中。

“还好吗?”

“没事,”郑之意浅浅笑了一下,“一直觉得爸爸偏心,还以为不会有太多感情呢,看到他这样我心里居然挺不忍的。”

程风野沉默地看着走廊的白色墙壁,停顿片刻后说:“血浓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