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声,大抵是掺了血沫,变得和他一样沙哑。
有着橘红眼珠的青年低着头,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脸,看不清面貌。翡二也记不得。
他居高临下站着,望着对方的发旋,望着对方周身战栗出的弧度,以及两条跪缩在他脚边,纤细而笔直的腿。
看着看着,翡二禁不住单膝跪地,捏住谢槐的下巴抬起来想再看一次对方的眼睛。然而这一回,对方顺势抬起的,还有手。
对于八阶异能者而言,谢槐的动作实在很慢,慢到翡二轻而易举就能挡住。但是他却愣在了原地,任由自己被那只手扇偏了脸,以至于面具都飞脱出去。
“……?”
“……”
不一样。并不是一张脸。谢槐沉默了一阵。他强撑着站起来,试图喊护卫。可惜的是没有人回应,花园里依然只有他和这头癫狂的野兽。
翡二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臂。好在这一次,动作没有了之前的粗暴。
“滚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认识你吗?”后续追更
“……”
翡二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问:“我能认识你吗?”
“我能认识你吗?”
谢槐拉开了对方的手。对方站在原地,目睹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没有追上来。他转身,踉跄地逃出了花园。
一路上静悄悄的,谢槐走到近屋的位置,发现今天值班的护卫昏睡在草丛中。正厅的方向还有异能屏障的余波,两位领主大概率仍在商谈某事。
谢槐喘着气回到了房间。他脱下被揉皱的衬衫,打量镜中的自己。从手肘到后背,从手腕到肋下,到处遍布着深色的淤青,明晃晃昭示着此前他经历了怎样粗暴的侵犯。观察完上身的痕迹,谢槐跪坐在镜前,抖着手松开了皮带。
裤子褪到膝盖处,两条大腿的内侧赫然浮现着浅红色的电击纹。
作为高阶异能者的小谢很耐电的,可以玩很多(/ω\)
106.过去
见到乌清露,游鹤登的第一句话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乌清露尴尬地笑了笑,也知道他在指什么。尽管被拒绝了对制药师的邀请,游鹤登还是来到了裂谷东区。没办法,她在心里磨牙。都怪孟风遥和沈阙飞非要闹到这种地步,为了避免江烛成为他们斗争的牺牲品,她必须帮对方尽快抓住曲千屿。
在这方面,追查经验丰富的游鹤登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再加上对谢槐那边情况的考量,乌清露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向桂烟请了游鹤登。
乌清露面上笑眯眯地说:“游先生,技术交流不是基地间很常见的情况嘛~你放心,制药师那边,我会好好帮你说明的。”
冷淡的男人颔首,不再多言。乌清露暗叹这位老同学真就一直是这个性子,也不知道谢槐能做到什么地步。她以前就觉得,桂烟能和对方成为朋友全靠那人平日里就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一旦是赏识的人必定要结交成良缘,不然同为同学,也是桂烟好友的杜蕊和她,怎么这么多年来始终和游鹤登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
“我需要你们最大程度地提供感染者的个人信息。”
“那位感染者,是我们这里分区总队长沈阙飞的下属。他…出身有点特殊,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不幸的是,我们这里最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的人,刚好就是他的上司。”
“?”游鹤登记得,官方执法者都集中在中央区。也就是说……
“他是一名末世前就活跃在下城区的职业杀手。”
纪法区之外的非法地带,人们统称为【下城区】。那里龙蛇混杂,无数肮脏的交易在其中滋生和流转,暴力械斗随处可见,据说连街上都会明目张胆地出现断肢残骸。
游鹤登一下子就明白乌清露非要请他的原因。末世前,他们都是纪法区的合法公民,但游鹤登和他们稍微有些不一样。
他的手底下,饲养着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杀手。
末世后,被桂烟邀请去重建幸存区时,游鹤登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他的意思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桂烟当时也非常惊诧,对方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选择拉他入伙。自认为在这世上如同游魂般飘荡着,无处可去的游鹤登最终也应了下来。
因为他的不忌讳,和对方有私情的乌清露想来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请他来,大概是觉得他多少算得上半个同行。
然而现实恐怕要让乌清露失望。游鹤登很多时候都会回避杀手们的工作,也几乎不参与他们私下的交流。他对这个职业的人的了解,不会比普通人多出太多。他常常只把他们当做趁手的杀人利器来使用。
可以这么说,他对他们,也许有比对普通人的冷淡更胜一筹的刻薄忽视。但那不是出于高傲的鄙夷或者厌恶,那是出于……恨。从他们身上,游鹤登还继承了他与父母之间的仇恨。游鹤登不想面对他们,多少是因为不想回忆起那段过往。
抵达裂谷东区的时间是晚上,乌清露没有急着让他交接工作,而是安排好住处,让他好好休息。以待客的角度来看对方已经做得滴水不漏,但游鹤登反而没能睡好。
之前短暂交流过的话题,让他又开始做梦了。
1.无情无义
梦里,游鹤登回到了作为高中生的年纪。因为头痛突然加重,那天,他提前从学校请假离开,返回了家中。
沿着回旋楼梯上到二楼时,他看见平日紧闭的书房门此时半掩着,从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嬉笑声。游鹤登觉得怪异,因为他的父母从不是那种情感外露的类型。好奇驱使着他轻轻走过去,往内窥探
结果看到了,他的父亲,膝上坐着家中新收养的其中一个养子,他们拥抱在了一起,以抚养者和被抚养者绝不该有的姿态和距离。
手中的书落在地上的声音恫吓到两人。他们仓皇回头,与面色惨白的游鹤登目光交汇。父亲当即站起来,推开了膝上的养子,他的喉结开始迅速地滚动,然而屋内沉寂了半晌,仍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
最后,父亲用干涩的嗓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游鹤登转身走了。他觉得头痛在加重。也许是因为感冒,也许是因为拒绝了心理医生开的药,也许是因为刚刚目睹的一切,他头痛欲裂。
他还记得父母之前对他的说辞。他们从资助的福利院挑选了好几个孩子带回家,对他说,别再为以前的弟弟难过了,让新的弟弟妹妹来陪你,好吗?
看他沉默不语,他们又面露哀伤:送走那个孩子,的确是无奈之举……当时濒临破产,怎么养得起两个呢?你要是一直为这件事和我们怄气,那真是伤透我们的心。
在那之前,游鹤登并不怀疑父母对自己的爱,所以他松口了。他尽量假装自己不再在意那件事,哪怕躯体化症状还在时不时困扰他。他也把对这件事的调查,或者更准确地说,对谢槐去向的追查掩盖到了更深的地方去,这是他平衡父母的期待与自己的方法。
所以,不是说,是为了他才好心收养了那些孩子吗?
母亲晚些时候回到家,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立即来关切他。顶着父亲欲言又止、惊疑不定的眼神,游鹤登问她:我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