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的好徒弟啊。”谢泓衣道,“能养出这么多夹着尾巴的豺狗……难怪你的味道,和他们也没有区别。”

“那就再重一点。尝出来了么?”

谢泓衣怫然道:“他们是腥的,你是苦的。”

“酸涩咸苦,你教我的,”单烽道,“对,我是很想管住你,扇肿了,再不能对别的男人动心思,野狗也不行,连那一堆骷髅,都挨个儿踏碎了,谁都别想牡丹花下死。我就是这么个小气又粗暴的货色,只知道咬死了不放,可你一皱眉头……我尚且舍不得,他们竟然敢烫你,还弄到那么深的地方”

在察觉到谢泓衣松口的一瞬间,单烽单手按住他后颈,将对方禁锢在这样一个血肉模糊的怀抱中,与此同时,目光森然向四周转侧,神智时而混沌,时而清醒,就快被两股截然相反的暴戾情绪活活扯碎了。

“师徒一场,有些事我没能教会你们,”单烽道,抓着谢泓衣一只手,牢牢按在下腹,“真火,是这么用的。”

一股炽盛到滚烫的真火,汇入丹鼎,属于年轻弟子的身体,未必能有多么高深的修为,可经由单烽催发后,便积蓄起了毁天灭地的威势,尚未透体而出,已令谢泓衣的神魂呼啸着燃烧起来,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整具身体,都将在下一瞬间灰飞烟灭。

对他而言,火是剧痛,是惧怖,是刻骨的本能,是不堪而混沌的回忆,是撕裂神魂的无能为力

单烽道:“怕不怕我烫坏你?”

谢泓衣的五指皆在细微地发抖,青年男子结实的下腹肌肉,一寸寸紧绷,筋脉中的真火咆哮着,百川汇海,在奔腾的极点,自他掌心轰然绽放!

乐极符之外,薛云仍死死按着谢泓衣双目,底下瞳孔每一次不安的震颤,都能使他感到难言的亢奋,尤其是眼睫上的湿意,仿佛徒手捏碎牡丹花盏,迫使它淌下含恨的红泪。

他身上的衣裳已敞开了大半,属于体修的惊人体魄,足够将谢泓衣笼罩在暗无天日的阴影中,和一次又一次的仰望相比,这是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挑动谢泓衣的爱恨,渗透甚至掌控他的命运再没比这更令薛云心潮激荡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握着火针,残酷地穿针引线。

雪白嵴背上,那一幅重瓣猩红的火雨牡丹图即将成形,花瓣舒展,是堆绒的织法,深而密地从血肉钻出体表。火针并不会刺出多少血,却能刺透神魂,每一次指尖用力,都能感到脏腑的颤抖。

失控之下,火针竟然生生穿透了他自己的指尖。

“痛么?压在你身上的是他,恨他去吧,”薛云满不在乎地拔出来,大笑道,“摸到你身体深处的却是我,看见了吗,感觉到了么?我钻进去了,我钻进你的骨头里……线上淬染了我的血,除非扒皮见骨,否则,你别想甩开我!”

他对乐极符中的种种已经失去了兴致。

或者说,只要一想到里头颠鸾倒凤的种种景象,他便恨得脑髓突突直跳,眼不见为净。

当然,单烽也别想出来。

他多次出入乐极生悲阵,深知破阵的法门。说来简单得很,只要在入阵之初,做出和阵中人截然不同的选择,不肯登临乐极,不肯陷入执念,便会被此阵斥离而出。但人心中的贪念,从来都是无底深渊,一旦放纵自己的本心,便只能一次次从巅峰坠落,被无常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陷得越深,越难挣脱。

从单烽倾身而上那一刻起,阵法便连环疾驰,如他当年那般,分不清是真是幻,难逃发疯的宿命。

“他就要疯了,你最好跑得远些。”薛云幸灾乐祸地笑笑,“噢,你跑不了,他只会拿烧红的铁链子拴着你,我却会给你穿好看的衣裳,合身么?”

一缕线尾缠在他尾指上,指节一勾,谢泓衣的身体便如牵丝傀儡一般,不由自主地绽放开来。

谢泓衣颈项低垂,仍陷在昏沉之中,肩胛细微起伏,覆了一层晶莹的薄汗,全不知自己被迫摆出了多么耻辱的姿势,幻境中的种种,还在牵动着他身体的本能反应,此刻五指死死抓住软枕,不知忍受着何等的痛苦。

薛云看得出神,扣住对方双目的手掌微微一松。

单烽对谢泓衣的摧毁越是深重,他心里越是血淋淋地快活,此刻指尖一旋,灵巧地将火绒作结,正要低头咬断那一缕线头,面上忽而传来一阵劲风,颌面俱碎的剧痛中,他竟一头撞碎了屏风,整个儿飞了出去!

谢泓衣霍然睁目,双目中几乎有剑影闪动,瞳孔中火光未散,赤虹涤尽雷云,与此同时,单手扯住嵴后线尾,毫不留情地一扯

尚未成形的牡丹刺青,便如血淋淋破体而出的嵴柱一般,被他整个儿扯了出来,嘶地一声,倾刻间锦绣成灰,什么都没能留下,唯有那一线火绒,在他两指之间猎猎翻卷,将鬓发映得赤红。

谢泓衣冰白嵴背上一枚针孔,还在淌血。

伤口都在皮肉之下,强行抽出的火线甚至勒伤了脏腑,激起令人极端烦躁的剧痛。剧痛却意味着清醒。

那双眼睛里的情欲一旦散去,便是一片可怖的森然了。

薛云扯动嘴角,却是一股怨愤不甘先涌上来,骇然笑道:“你竟然强行……你放任他?他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谢泓衣道:“对。”

吗喽(伸头):让我看看你们在玩什么大人的把戏……

啪!

一巴掌抽飞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红莲腾赤心

只一个字,便让薛云瞳孔紧缩,竟然猱身反扑过去,全不顾谢泓衣手中不断拉长的火绒,和底下一道冷冷摇曳的线影。

就这么一头撞死在他座下吧,被绞碎成瓢泼血雾也好,一生中落空了无数次,总有一回要洒在他身上……以薛云的偏激心性,什么样的酷刑都能熬得过,就是碾成灰也能爬起来,但此刻的疲倦与怨恨简直无以复加,烧空了他全部理智。

让谢泓衣想起火就发抖的人里有他,让谢泓衣看到血就恶心的人也将是他!

“来啊,你不是想杀我么?把我勒碎!”

可就在他一头撞向线影的时刻,谢泓衣竟低头衔住了火绒一头,以它单手挽起了黑发,他精心炮制出的穿心弩,就这么化作赤红的发带,漫不经心地垂落在谢泓衣嵴背上,什么波澜也没能激起,与此同时,那面上迷蒙的情欲一扫而空。

谢泓衣道:“你也配么?”

五指一翻一拧,薛云已被掐着喉管,轰然撞在了墙上,乱影化作如瀑针雨,刹那间透体而过,使这一幅皮囊如蜂窝般爆裂开来,在墙上烙出一道人形的血影,却没有一滴能斜溅到谢泓衣身上。

毫不掩饰的恶意。

在杀死薛云之前,他甚至要把这幅皮囊寸寸撕下。

如此剧痛,反倒惊醒了薛云,猛烈的咳呛声中,他眼珠一沉,泛起一泓阴郁的黑紫色。

“差点忘了,我这样的人,连死都作不得主。你明明应该最懂我的,被人玩弄在股掌中,从云端坠入地下,越是拼命要抓住什么……”

他总是有无数的话想同谢泓衣说,乞儿弄蝶,物伤其类,不过如此,说到动情处,两只眼睛里都泛起了泪光,却被谢泓衣嫌恶地扼住了咽喉,指影收紧,窒息的快感一下就把那股子伤心冲没了,下腹却一阵阵发胀。

“咳咳咳……你要能掐死我,”薛云道,“我还得谢谢你,给你当牛做马报上十世的恩情。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