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留点甜头吧,殿下,”单烽道,“别让我死得太痛快。”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来,依旧在喘息,谢霓方才所说的,并非一时意动。素衣功法令他的身体并无波澜,甚至对欲望极其陌生,但他本人却总能被炽烈的情感所浸润,单烽在渴望他,他也有空前的,想抓紧对方的意愿,是梦醒前一瞬,明知不可挽留,而非要回首的缱绻。
但他并不会去改变单烽的念头。
单烽蹲伏下身,以唇郑重触了触他的手背。
谢霓想,虽无来日,但有去岁、今夜和此时。
单烽想,若能活着回来,便有未来无数个年年岁岁,何必吝惜今朝?
长留覆亡前的最后一面,便在苍茫落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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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赤火为狱
薛云将酒壶贴在脸颊上,还想听它嘤嘤的哭泣,可里头的影子又不做声了。隔得太远,这么点残影远不足以影响谢泓衣,但他既已混进了天衣坊,多的是施以手段的时机,偏偏杀出来一个单烽。
是他低估了单烽,他的谶阵尚未修成,铁云车上来自顶级体修的可怖压迫感,让他当场摈弃了硬碰硬的念头。他向来念头动得极快,几番引单烽入太初秘境未遂,杀念一息百转,机会却转瞬即逝,倒是白塔湖那桩血案,让他有了错觉,谢泓衣一旦遇到单烽,必会痛下杀手,恶斗之中,他便能如愿隐在黑暗中千算万算,他却万万不曾料到,谢泓衣竟然对单烽留有旧情!
诸般计划推进得再顺遂,也比不过这一点令他五内俱焚。泓衣太子一颗明镜也似琉璃心,为什么只照他畜生模样,却对单烽转侧清光?
早知如此,他必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单烽截杀在大风雪之中。
更何况……单烽竟敢伙同那药修给他喂下赊春。他生平最恨的,莫过于身不由己。
薛云喉管泛起一阵疯狂的剧痛来,那里还横亘着一道刀伤。
当日被迫吞服赊春后,他将药丸死锁在喉间,扮出手舞足蹈的癫态对他而言易如反掌,横竖没人见过赊春真正发作的样子。等单烽一转身,药已坠入喉底,他便一刀划破喉管,从中生生抠出一颗混合着血沫的丹丸来。
即便如此,他依旧能感觉药性的影响,对谢泓衣空前的渴望,让他的神智如同焚烧一般,甚至提前将一缕火绒织入衣中,这东西只受火灵根修者的引发,放在影游城中再稳妥不过,能将衣裳的主人慢慢煨得熟透,昏昏沉沉而不知根源,偏偏就在即将宰了金多宝的当口,受到了单烽的触发。没有人能清楚那一刻他的心情,就是将单烽凌迟千万遍,也不足以消弭心中之恨!
“为什么是他?蒙在鼓里的蠢材,只会逞凶斗狠罢了,他知道什么?是因为他没肏过你么?可你连我都受不住,他又能是什么好畜生。”
薛云死死攥着酒壶,脸孔肌肉狰狞地起伏,竟一肘将镜台撞落在地。
哐当!
铜镜被生生摔碎在地,他身形亦在其中四分五裂,如此可怖,却让他想起什么,忽而勾起一个笑来。
“体修又如何?等我在金多宝身上试上百十次的阵,再让你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
与此同时,门外忽而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势大力沉,有如雷霆一般。薛云脸色当即一变,却听得几个熟悉的仙子声音道:“单巡卫长,您怎么这个点儿登门?什么?异样?这几日收购了料子,连碾香车都停了,没有外人往来,姐妹们都连夜赶制灯影法会上要用的衣裳呢。”
“坊里?一针一线都要过叶姐姐的目,有她的功法在,一缕劣等丝都掺不进去。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城主的衣裳不合心意么?”
“是出了什么事儿么?城主身上的毒可清干净了么?”
众仙子们一迭声地追问,单烽简单回答了几句,便将她们安抚了下去。
薛云听见他声音,已是齿关发痒,毫毛都快从皮囊底下钻出来了,单烽忽而道:“薛云呢?”
有仙子道:“他一直害病,连门也不出。”
单烽:“病了,你们叶仙子倒舍得放他白吃白喝?”
仙子道:“自然是记着账的,喏,他就在这间屋子,叶姐姐怕他跑了,落着锁呢。”
薛云把玩着酒壶,唇畔忽地扯出一个笑来:“小师叔,来得正好。”
单烽隔门驻足,冷笑一声,道:“几天不见,被骟干净了?”
薛云羞涩道:“要不是小师叔助我渡了情障,我也不会这么清净,想起先前的荒唐事,实在愧疚难当。我扯坏了城主的衣袍,还没来得及当面赔个不是,不如跟着小师叔登门……”
单烽道:“做梦。待着吧。”
一听薛云提起谢泓衣,他胸腹里便如利爪撕扯似的,恨不能一把将门框掰碎了,将这小子掏出来攥死。此刻惦念着金多宝的小命,才强压下了火气,转头便走。
他从库房绕到织坊,将织机上的料子,仙子们手中的捻线,都逐一盘查了个遍,皆不见异样,便默默记下了每辆碾香车的货源。
天衣坊的一应事物都管得很精细,连针线都有来处,是下足了心思的。谢泓衣身上没什么骄奢习气,唯独穿衣最难伺候,稍微粗重些的缎子都耐不住。单烽进城时还奚落过几声,昨夜把人扼出许多青红印记,立时觉得叶霜绸那股子提心吊胆有必要起来。
叶霜绸本就对他没个好脸色,今夜一见,目中更是喷出火来,索性帕子蒙脸,由着仙子们哄劝,才勉强打发了几个小仙子陪客。
单烽一趟盘查出来,见她终于抚着心口坐正了,问:“城主的亵衣,只经姑娘的手?”
“登徒子,你还敢提。衣裳,新裁出的寝衣,你都做了什么!”
她又是恼火,又是面红耳赤,眼看一口气就要顺不过来,单烽却一笑:“你知道了?两情相悦,实难自已。”
此话一出,天衣坊中的机杼声戛然而止。一众仙子脸上齐齐迸出杀气来。
叶霜绸冷笑一声,绣帕掩口,向身畔仙子道:“听说能混成羲和首座的,少说得百岁开外了,连青年才俊都不是,可见是喷火的老妖怪,也敢肖想小殿下。”
单烽道:“我天生真火,十八岁当的首座。”
“你既是火灵根,便是殿下的眼中钉,怎的还去讨嫌。”
单烽道:“真火灭了,转作体修了。”
叶霜绸微微一梗,立有仙子道:“体修也是越老越陈,一修便是百八十年,照旧是老……”
单烽道:“是修了那么一年半载。”
“迎亲那夜,城主都骂他老鳏夫呢,坊间听得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