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愁攥紧纸边，半会儿都没有出声音。

叶利琤伸出手，温柔地捋下他的垂发，“五年后她就与村里的人相恋，生下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那她肯定过得很开心吧，”郑愁低声说：“以姐姐的性格，如果她不是喜欢那个人，又怎么会愿意和他组织家庭。”

“你想知道她现在到底过得开不开心，你可以去问她，”叶利琤说：“阿愁，你可以自己找到答案。”

郑愁沉默了很久，才稍微点头。

能来到这个小商场逛街的，一般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果不其然，叶利琤带他过来的地方，就是在新环街的旁边，是一条新建不久的宜人路，他们就在那里开了一间牛肉面店。

郑愁正要走进去时，却停住了。

二十年了。

自从姐姐离开之后，他们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面。

“走吧。”叶利琤拉住他的手走进去，他们来得太早，现在还没到餐点时间，他们刚找到位置坐下来时，就看见一对母女在嬉闹。

“欢迎光临，”女人习惯性地喊出平日用语，可刚头一转，就愣了下，“是你啊先生，”她走过去，给他们倒茶，“想吃什么？”

“两份牛肉面。”叶利琤微笑说：“谢谢。”

“你还记得我？”郑愁巴望地问。

“当然，”女人一笑，“昨天才刚见过，你是住附近的吗？”

郑愁点头，接着便摇头，指了指对面，“我之前是住在那边。”

“现在呢？”

“现在……”郑愁顿了下，继续说：“搬走了。”

“哦，”女人点头，叹道：“搬走好啊，住那边的人太苦了。”

能住在新环街的人，一般都是被异样目光看着，住在那里的人，要么是无家可归的混子，要么就是当地无赖，可他的姐姐觉得住在新环街的人因为苦才会住下来。

郑愁很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问这句话。

“妈咪！”女儿突然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可她用眼尾偷偷看了下郑愁，瞬间又跑了，跑到杂物间。

“你这孩子……”女人很无奈，“我回去又得教育她了，总是这样没轻没重的。”

她这话刚说完，女儿又回来了，她手上攥了一个有着恐龙熊小玩偶的钥匙扣，一根一根掰开郑愁的手指，把小玩偶放到他的手心上，又一顺溜地跑了。

“黎希意！这都脏了，你还送给叔叔！”女人真是被她女儿弄得额头突突疼了。

“没关系，不脏。”郑愁马上说，他看着手上的小玩偶，身上只有一丝灰尘，但看得出来被收得很好。

女人起身，把两碗牛肉面递到他们的前面，“她真是的……不过她平时不这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女儿把最喜欢的小熊送给客人，你别见怪。”

郑愁有些无措，只得重复道：“没关系。”

“你女儿的名字很好听，”叶利琤给了个台阶，把话接着，微笑道：“这是你取的，还是她爸爸取的？”

“我，”女人一笑，漂亮的眼睛带了丝得意和俏皮，“因为我希望我的女儿可以过上称心如意的生活。”

“住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不可能有所谓如愿的生活，”眼前的姐姐和十七岁时的姐姐像是两个影子，慢慢地重叠在一起，半蹲在只有八岁的他前面，摸着他的头发，“小愁，我希望我们以后能如愿以偿的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可以，你也是。”

叶利琤笑着称赞，“很有寓意的名字。”

郑愁看着小玩偶，用手指指了指它，巴巴地看着她，“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你不嫌弃就好，”女人看着他这双下垂眼，突然问：“先生，我能冒昧问一下你姓什么吗？”

郑愁一愣，握紧了手，说：“叶，我姓叶。”

叶利琤转头看他。

“叶先生……”女人摸了摸刘海，扯着唇边微笑道：“以后常来啊。”

“嗯。”

下午的太阳很猛烈，二月份的天气总是变来变去的，今天的天气连件外套都不需要套进去，他们回来了车里。

叶利琤看着他盯着手上的小熊钥匙扣，轻声道：“有血缘关系果然还是有天性的亲昵感，是吧，郑愁。”

郑愁顿了下，被这句话稍微触动下。

叶利琤慢慢地打开了车窗，感受外面的微风，“为什么不去相认？”

“为什么相认？”郑愁把钥匙扣收起来，“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叶利琤皱着眉地看他，他并不理解，找了这么多年的姐姐就在他的前面，可郑愁却是没打算去相认。

“开车吧。”郑愁别过脸。

“阿愁，你不是想要家人……”

郑愁斩钉截铁地断了他的话，怒视着他，“够了。”他顿了下，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她已经重新生活了，为什么要让她想到过去。”

叶利琤看着他。

郑愁尽量保持平静，“她已经……不姓郑了，就是要和过去做个告别，我为什么要像个苍蝇追着不放，逼着她回到过去。”

叶利琤顿了下， “她就算想抛开过去，但不一定想抛开你。”

“我也是过去，”郑愁干涩地说：“我姐姐她十七岁前的日子很苦，对她来说郑家并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贩窝，牺牲她一个就能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现在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生活，为什么还来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