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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俭还要、虾仁!”
席间有虞俭最爱的水晶虾饺,他被侍女投喂得满嘴流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连尝了三四个,还眼巴巴地看着侍女姐姐。
只是虾仁是发物,侍女不敢给他喂多了,但看着这笨呼呼的小狗精努力瞪大眼,为了一口吃的讨巧卖乖,拒绝他又实在叫人于心不忍。侍女只好执筷再给他夹来一个。
小狗精得了便宜,吃得红光满面,他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看着侍女,又高兴道。
“虾仁好,侍女姐姐也尝。”
于是也学着侍女的模样,拿了一个放进对方嘴里。
可爱得叫人心都要化了。
饭后虞俭想起之前听说的事,又吵着要见母亲。
侍女哄他,赵寒雁这时午休,不该没礼貌打扰。但小傻子又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一双手捂住嘴,用行动表示自己只远远看着,肯定不吵不闹。
若是赵简或孟阑起在,这两人知道内情,自然会极力阻止虞俭。但那侍女毕竟不是主子,做不了虞俭的主,只能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由着他乱跑。
虞俭轻车熟路地小跑进母亲的院子。
和那侍女所说的一样,这时赵寒雁确实要午休了,已脱了外袍,坐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她手边还有盏清茶,温热的,还冉冉冒着热气。
她的精神越来越差,也越少有清醒的时候。
疯时更是歇斯底里,谁也不认。此前已无意伤了几个侍从,连她自己也被灵力反噬。
虞俭偷偷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母亲手上包扎的伤口,有些心疼他心想上次自己被石块砸伤手,也很是抹了些膏药,黑乎乎的,还有些古怪的腥气。
那药涂上去刺疼的,他不喜欢,只是赵简为此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还骂他不听话,一连几天都对他没有好脸色看。
母亲手上的伤口比他深得多,想来肯定也比他疼的多吧?
“在外面躲躲藏藏做什么,有事就大大方方进来。”
坐在屋中的赵寒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中清明一片。
她到底修为高深,一眼就看穿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傻子。
赵寒雁疯时对虞俭恨之入骨,只是清醒后,对虞俭的态度实在复杂,她既恨那赘婿和那妓子,却又觉得稚子何辜。
只是她到底无法坦然面对虞俭,即便清醒,也只好避而不见。
今日下意识叫虞俭进来,连赵寒雁也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想道,毕竟她如亲子养了他十二年,其中感情到底难以割舍。
不是说放下就放下。
虞俭也没想到她会这般和颜悦色地对待自己,迈步子时也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些惹人不快的声响。
“母亲、不难受了”
他说话时也是笨拙的,娇憨地想要讨人喜欢。但他不敢靠近赵寒雁,只是怯懦地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他依稀记得以前自己是曾会扑到母亲怀里撒娇的,但也记得母亲恨他,紧紧掐着他的脖子要他去死,几乎要把他掐坏了。
但侍女说,母亲只是和他一样,生病了而已。
已是春深,赵寒雁仍裹着厚厚绒衣,她脸色很是苍白,只是精神好时会抹些胭脂。她曾是西洲数一数二的美人,从赵止戈和赵简身上,还能依稀看出她当年艳绝无双的容色。
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看着面前卖乖的虞俭,先是欣慰她的孩子被养得很好,比从前长胖了些,脸颊鼓起了些肉,身形也更圆润了些。
在母亲眼里,孩子胖些总是好事。
而后她又想起月余前,自己那对亲子跪在门外求娶的丑事,她仔细打量着虞俭圆润的脸蛋,确实是讨人喜欢的,只是不知如何勾得他一对兄长死心塌地。
她想,这事多半不是虞俭的错。
如今他三魂七魄缺失,娇憨得像五岁孩童,怎会像外面的狐媚似的耍手段扰乱门楣。她自己养过的孩子她明白,就算是从前虞俭智力健全时,也多半做不出这般下作的心机法子。
“乖孩子,你受了不少苦。”
赵寒雁到底是叹了口气,声音徐徐,只是眼里没有笑意。
虞俭摇摇头,说自己不辛苦的,那双眼又是亮晶晶的,只是看着赵寒雁傻笑。
这叫赵寒雁也跟他笑起来,她又想起虞俭的生母,她当年在秦淮河边见过的,那人一舞倾城,确实称得上冠绝人间。
比起那除去容貌皆不入流的赘婿,虞俭长得更像他生母,眼神灵动,单凭这双圆碌碌的黑眸,一颦一笑,便勾去许多人心魄。
那年虞俭十二岁。
事情败露后,赵寒雁曾去人间看过那唤作罗朱的妓子一眼。彼时赘婿已畏罪自尽,那女人也积攒身家为自己赎了身,只是还住在秦淮河边,在纸醉金迷的游舫上过得很是惬意。
赵寒雁不请自来,罗朱也不生气,拉着她喝了三天的酒。那女人有些手段,但是不讨人厌,赵寒雁恨她,但被那双笑眼注视着,鬼使神差,也真坐到了游舫里与她共饮。
酒是好酒,她们听歌姬弹了整夜的琵琶曲,都唱的是些江南吴侬软语的腔调。
第四天清早,赵寒雁就离开了,她本意要报复她,那时却改了主意。
只是过了几日罗朱还是死了,听说死的很惨,世人皆以为是赵寒雁动的手,她也百口莫辩,干脆把罪名一并包揽。
她确实也曾想过杀她的。
这些往事到底与虞俭无关,自赵寒雁走火入魔有些疯癫后,有些事连她自己也记得不很清楚了。
小傻子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知道母亲今天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