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人类中,这个青年并不算特别瘦弱,大概一米七左右身高,身材修长。他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小腹和腰上甚至还有些小猫一样的软肉,正十分顺从地伏在虫族胸前,甚至有些下意识依赖地靠着对方。
但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青年眉间不安地皱起来一些,身体也向一侧瑟缩着,就像是不久之前还发了一阵子抖,一直都无法入睡的样子。
但现在,他终于能勉强睡着一会儿了...众人看见青年因为缓慢呼吸而起伏的肋骨,还有对方清晰的呼吸声。他是这里唯一看上去还’活着‘的东西...除了他之外,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死物,石块,或者是别的什么无机物,哪怕是亲密抱着他的那个虫族也不例外 -- ‘它’没有任何的呼吸,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动作,一动也不动,像是孩子童话书里被施了法的石像。
在这个体态恐怖的虫族怀里,这个人类青年简直像是被锋利口器所捕获到的猎物一样,又或者是被蜘蛛网缠住而撕掉翅膀的孱弱飞蛾。在一丛畸形的黑色骨骼尖刺中,他的手腕和脚踝处显得更加纤细,几乎只需要看一看就能折断似的;而由于长年不见天日,他的肤色尤其苍白,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甚至能看清楚蓝青色的血管。
这种强烈的视觉对比让人一时间难以回神。那个青年的身前放着一只小小的八音盒;而一直在黑暗中响起的那个诡异乐声,就来自于这里。
一只苍白的手臂从中垂下,线条很美,五只手指骨节突出,又修长,像是一幅画。那只八音盒已经很旧了,打开的盒盖里链条已经生了锈。但它仍然还断断续续转动着,在一片彻彻底底的完全死寂之中,已经不知道转动了多久。
就在这时,众人才悚然发现 -- 那些灰白色菌毯中散落的无数蓝色荧光,不是别的,竟然是一个个莹蓝色的虫卵。
恐惧如潮水一样侵袭而来,众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有人甚至已经捂住了嘴,一边颤抖,一边试图掩盖住自己骤然变粗的呼吸声。
太多了。这些蓝色的荧光堆满了整个地台,一直往下蔓延,在雾白色菌毯里忽明忽暗,几乎占满了整个巢穴。这些虫卵实在是太多了...它们的个头竟然也有大有小,小的像是一簇簇粘黏的乳白色高尔夫球,一团一团附在近处地面上,成堆地粘在巢穴的壁边,甚至连他们头顶上都悬挂着一团一团的虫卵。
另外一些虫卵要大一些,但也是一簇簇地粘在一起,呈现半乳白半荧蓝色的光泽。最大的那些虫卵更像是某种生物的‘蛋’,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卵壳是半透明的,甚至能看清里面模模糊糊有一团成形的东西,在液体里不断轻微蠕动着,甚至偶尔还会发出声音。
在一瞬间的惊惧之后,队长首先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来。他指示几个队员从他身后包抄过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接近... ...剩下的队员则先留在后方,一旦有什么变故,就能第一时间给他们火力支援。
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如临大敌。毫无疑问,那个还在沉睡中的削瘦青年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就是虫母。
他看上去实在太没有危险性了。这个人类...他看上去就只是一个神经上备受折磨的可怜人而已。这些军人甚至能从他的眉间看出一种熟悉的痛苦神情...而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痛苦是什么。
这个痛苦由四个字母组成。他们不愿提起,不愿说,因为这四个字母总是像鬼魂一样悬在空中,像是一根永远松松系在他们暴起脖颈上的绞索;而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回忆...在那些不受控制的黑色梦境中。
P-T-S-D,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个青年到底经历过什么?
几人一点一点试图把那只虫族沉重的刀臂挪开。他们的动作无比小心,尽最大的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一个军人的靴子向后无意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倒了那只生锈的八音盒 -- 众人只听到 ’啪嗒‘的一声响,然后是什么东西顺着地台一路往下滚去的声音,最后发出一声闷声,直接砸在了最下方的厚厚菌毯里。
八音盒内的链条再哑声转了几下,然后骤然不动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这个变故已经让扭头过来的众人呆在了原地!
领头的队长在这一瞬间就凭借直觉作出了决定:带走虫母的任务已经绝不可能完成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只能完成第二个任务...就地杀死虫母!
他的手指已经果断地扣动了枪板。然而,有什么东西竟然能比电磁重枪更快...或者是说,早在那只八音盒停止发出乐声的那一个万分之一秒时,早在众人甚至是这个人类队长还能反应过来的时侯,这个‘东西’就已经从黑暗中苏醒了...不,它们就是构成黑暗的本身!
在所有人的面罩上,无数刺眼的红色警告悚然极度亮起!惨叫声伴随着猝然响起的枪声,震耳欲聋的电子磁炮声在巢穴里回荡,人类肢体被盛怒之下利落撕成两半的声音...喉间‘格格’的濒死声,被体内血压逼得直接溅射出来的血股声,一时间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到半分钟 -- 也许比三十秒还要短,密集而激烈的垂死挣扎声陡然停止了。这种停止实在太突兀了,简直像是被拉掉总闸,或者是直接关掉了一个开关。离中间最近的是一只巨大的恐怖虫体,通身呈现暗红色,生长着能展开的八片通红肉膜;这些‘翅膀’上布满了黑色经脉,边缘锋利带刺,整个躯体是黑色的尖刺状,溅满了血和断块的人类残肢。显然,这只虫体一直在黑暗中默默悬停在这些士兵的正上方,像是巢穴顶端死掉的一部分,没有呈现出一点的生命迹象... ...除了三十秒之前的那一刻。
摔坏了的八音盒再无法安抚虫母了。在他醒来的瞬间,他的虫巢也从短暂的沉睡中彻彻底底醒了过来。
从尸体中流出的血缓慢打湿了厚重的灰白色菌毯。大块大块的深色痕迹蔓延开来,还能听见‘嘀嗒’‘嘀嗒’从上方滴落下来的血滴声。有一些被从左右扯成两半的尸体悬挂在上方,胸腔骨扭曲地刺出体外,整个身体都从中间被硬生生扯成了两半,甚至包括那张充满恐惧的脸和头颅。一大团肠子被裹着扯出了腹腔,像是线团子一样缠在另外一只虫体密密麻麻的口器上;被扯出背脊的一长串脊椎骨连着组织,被刨出来的肺,一大摊血肉模糊,看不清楚具体形状的血泥,其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只被扯断的手掌... ...
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虫穴。但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无比彻底的沉寂。
而在这极度恐怖的无声压抑之中,慢慢响起了另外一些极其轻微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显然恐惧得无法控制自己了,只能发出一些像是轻微窒息的声音。
这竟然是一个人类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第二章节 虫母的回忆
与那些军人短暂响起的惨叫声相比,这个声音实在太轻了。然而,这个轻微的声音几乎立刻就引来了所有虫族的注意力 -- 所有看不见的,或是在体外能被看见的无数眼睛。那些或畸形,或巨大,或无数细小成团的‘眼睛’全部转了过来,甚至包括那些勉强成形,还在模糊虫卵中的无数眼睛...
哪怕是这么多眼睛的转动,它们也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这些虫族好像是石像一样,只有在屠杀和攻击的那万分之一千分之一秒时才会骤然动作。哪怕是现在,整个巢穴里也只能听到那个青年时断时续的抽气声,一点点被极力压住的哭腔,还有止不住的颤抖。
所有的视线都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他把自己缩起来了,把头藏在双肘之间,但一双修长而赤裸的腿却没有地方可放,只能也极力地缩起来,背脊弯曲着。这个赤裸而苍白的青年已经不太像是人类,而像是某种神秘仪式上的祭品。之前搂抱着他的那只虫族因为要参与战斗,将他短暂独自留在了高台上,除此之外还留下了两具还在痉挛的士兵尸体。
显然,现在这个可怜的人想要找到一点阴影或者是角落,能够把自己在这些恐怖的视线下藏起来一些...他瑟缩着,肉眼可见地在发抖。这个高台上同样是一层厚厚的菌毯,他身旁不远处就是些大小不一的虫卵,都被极其规整地放置着,在灰白菌毯里偶尔发出一点幽幽的蓝光。
任何一个人都轻易能看出来,尽管那些虫卵是这个高台上除了他唯一的东西,但这个青年并不想靠近哪怕一点点。他的身体语言明显能读出失去理性的恐惧,一边在一众虫族的直视下瑟缩,一边又试图离身边的那些虫卵远一些,一直在颤抖,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动物。等到其中一只巨大的黑色虫族从高台下开始上前的时侯,他彻底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恐惧掌控了一切。青年的啜泣声骤然变高了,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被无数眼睛所注视的感觉让他感到崩溃,仿佛他的一切都能被看清,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隐藏... ...
一点湿濡的水声响起来。青年颤抖苍白的双腿之间,慢慢呈现出湿漉漉的水痕。他的足趾痉挛般往里缩着,足背绷得很紧,能看到青色的优雅脉络。从夹紧的赤裸大腿内侧往外很快漏出更多,汩汩流出,一直顺着曲线弧度的小腿往下,打湿了白色菌毯,在他臀下积攒了一汪透明的水液。
青年咬紧了下唇,但还是漏出一些带着哭音的喘息。苍白的唇颊被印上咬痕,很快泛出血色,让年轻的人类看上去像是画中描绘的人物,笔触由深浅入晦涩,又透着一种被打破的颓废美感。
在那张惊慌失措,年轻,又孱弱的面孔上,已经变成玫瑰红的唇颊很快吸引了更多的目光。青年的面颊却变得格外苍白。他的眼眶与眉骨处被阴影笼罩,不断瑟缩自己赤裸的身体,像是在天敌和刽子手面前一样无助。
他因为恐惧而徒劳喘息时,苍白的肋骨在皮肤下勾勒出极美的弯曲线条,像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挣扎塑像。痛苦让他的蓝色眼睛看上去更加透亮了,几乎呈现出一种水晶样的光泽;下睫毛被泪水打湿,乱乱地贴在下眼睑上,溢出通红眼眶的泪珠不断砸下。
这个场景十分圣洁,但又渗透着诡异。赤身如祭品一样无助的人类,如油画一样起伏优美的裸身,修长苍白的腿,纤细的手腕和足踝...他的下/身还在汩汩失禁,修长双腿颤抖着绞在一起,被极度的恐惧弄得失了声;半粉红的性/器垂下来,熟嫩的龟/头湿淋淋的,往外控制不住地‘滋滋’流水,顶端尿孔甚至还在一张一合,痉挛着不断失禁。
他面颊上的泪痕充满恐惧。那一双雪白的裸足也害怕蜷了起来,紧张的足弓绷得直直的,不断在松软的菌毯上无力蹭着,像是发情了的小母猫。在被那只虫族抓住的时侯,青年甚至怕得发出了声音来。他断断续续哭着想要逃走,一边控制不住地失禁,一边绝望地试图挪动自己哪怕是一点。
很快,可怜又无助,湿漉漉的柔软祭品就被捕住了。
抓住他的那只黑色虫族体型非常大,口器分为里外共六层,密密麻麻往外凸出,又能合拢去。与那只生有暗红色肉翅,体型呈暴戾肌肉曲线的红色虫体不同,这只虫族的脊背上长着刀锋一样的骨刺,黑色棘刺自有一种诡异的生物优雅感,线条流畅,像是黑豹,黑曼巴蛇;层层叠叠的铠刺和暴凸肌纹互相交互,像是一种来自异族的纹身。
尽管这种‘捕获’充满着小心翼翼,但它们柔软的母虫还是受了惊。对方的动作尤其轻柔,几次试图用锋利狭长的颚勾帮他翻身,力度完全是试探性的,密切观察着虫母的反应。可怜的人类显然被吓坏了;他被对方温柔地放置在菌毯更厚一些的地方,被几只颚勾不断轻轻检查着身体,显然是在寻找他身上哪怕是一点点最微小的伤口,或者是血迹。
它们的母亲刚刚才从睡梦中不安地惊醒过来。在锋利的狭长颚勾下,传来它们柔软的小虫母剧烈心跳声...青年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震颤,甚至是呼吸起伏,都能顺着那几根微微震动的骨状颚勾被精确捕捉到,不会有一丝的遗漏。
年轻的虫母‘汩汩’地流了好多水。他的大腿不停发颤,在那些狭长颚勾的不断摆弄下不断抽泣着,显然已经是惊惧到了极点。
颚勾锋利至极,但只是轻轻划过虫母颤抖的雪白肚腹。在对方凹下的娇嫩肚脐上掠过时,虫族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小心检查着什么一样。最柔软的致命处,在骤然间被迫完全暴露出来的感觉太可怕了...青年湿漉漉的脸上还淌着泪,但已经不敢出声,只是怕得浑身直抖,就连啜泣声都被闷声咬在唇里。
似乎是察觉到颚勾下对方的不安,那只虫族的口器中很快发出了具有安抚性质的‘刺’‘刺’声。几片骨片互相摩擦着,不断发声,像是在温柔哄他。它们的虫母还没完全醒过来...这场磁暴短暂地让整个巢穴都陷入了沉睡。
这本来是件好事:自从某个时候开始,它们的母亲就很难入睡了,只是每天每夜都哭着,连休息也休息不好,只有在每次交配或是生产之后,才会因为过分劳累而稍稍睡着一会儿...但更多时侯,连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它们的母亲也无法入睡:无论是怎么哄,换各种姿势怜惜地抱他,都不能让满脸泪痕的青年勉强得到一点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