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将宋小河从?怀里挖出?来,捧着她的脸,指尖从?她的眼角晃过?,擦去一片湿润。

墨黑与琥珀形成的眼睛,让宋小河可?怜兮兮的神色看起来尤其让人心动,沈溪山哄道:“你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已经足够好了?,别自责。”

是?了?,他们终究是?为了?护送宋小河而来,若是?死在了?这里,宋小河的自责足以击溃理智,将她淹没。

沈溪山看出?她心中所想,所以才拍着她的脊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

有人哄之后,宋小河的情绪也很快就?稳定下来,脑子也终于变得清明,开?始向沈溪山简单说了?这段时间她遇到的那些事,虽然顺序有些错乱,但好歹将重点描述完全?。

接着又向他提出?疑问:“为何我们分开?之后,共感咒连不通了??还有你方?才说那无头将军不敢进来,是?什么意思?”

“这块地方?,被人布了?阵法。”沈溪山道:“我被妖兽逼到了?此处,踏进阵法的时候才察觉,但为时已晚,无法再出?去,阵法将我的法诀阻隔,所以没能跟你连通共感咒。”

“什么阵法如此厉害,能将你困住?”宋小河拧着眉,紧忙询问。

“确实厉害。”

沈溪山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沉着声说:“这就?是?便是?先前在酆都鬼蜮将我灵力尽封的阵法。”

宋小河心中大骇,慌张起来,“可?,可?是?在寿麟城的时候,关如萱他们对你用?这种阵法不是?没有效用?了?吗?”

沈溪山说:“他们布的阵自然没什么威力,但是?这次的阵法,与酆都鬼蜮那个出?自同一人之手。”

言下之意,这次的阵法对他有着极大的威胁。

“那现在该如何?”宋小河抓着他的手,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汗,若是?沈溪山被这阵法再封一次,她都不敢想象在这危险的地方?会有什么后果,“破阵?破阵有用?吗?”

沈溪山摇头,“我在这段时间已经仔细寻找过?,没找到阵眼,布下此阵之人本事极高,将阵眼藏得毫无破绽,布阵的本事在我之上。”

打出?生起便被誉为天才的沈溪山,有朝一日也能说出?“在我之上”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布阵之人确实厉害。

“是?何人?”宋小河问:“我先前也猜测云馥有同伙,或许就?是?布下这阵法的人。”

沈溪山敛眸看着她,指腹摩挲着她白嫩的耳廓,淡声道:“你说云馥为了?蒙骗我将自己变为瞎子,其实还有一人故意遮掩了?双眼。”

宋小河抿着唇,紧紧盯着沈溪山,琥珀色的那只眼睛颤动,已经隐隐有了?难过?之色。

她或许猜到了?。

先前步时鸢用?绸布蒙了?双眼,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而是?为了?从?沈溪山那里瞒过?去,干脆将眼睛蒙上了?。

沈溪山动作轻柔地抚摸宋小河,说:“从?一开?始递消息给吴智明,让关家暗中将日晷神仪的消息透露给仙盟,从?而引我去酆都鬼蜮的,与两次布下这个阵法的是?同一人。她联手谢归让你释放夏国?百姓了?却前世?业果,告知你师父取出?日晷神仪和开?启那神器的方?法,以及伙同云馥将你带来此地。”

“你方?才在城中找到了?苏暮临,看见了?云馥,遇见孟观行几人,现在又来到我身边,独独一人,你没遇见。”

“是?鸢姐。”

宋小河自己说出?了?这个答案。

当初下山时,步时鸢持着幡慢悠悠地晃到她的面前。

那并未无意间的缘分,而是?一场计划好的相遇。

步时鸢摆了?一张棋盘,自己执子。

从?她站在宋小河身前,唤出?她名?字的那一刻,整个棋盘开?始运作。

而宋小河,就?成了?她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宋小河抹着眼泪问:“那我是?白子,还是?黑子?”

沈溪山一愣,一时间没答上来,“或许是?个傻子?”

“你这样说我,我就?更伤心了?。”宋小河呜呜地哭,眼泪全?蹭在了?沈溪山的衣服上,闷闷地说:“你万一死在这里了?怎么办?”

“现在就?迫不及待咒我了?是?吧?”沈溪山笑?着反问。

“当务之急,还是?寻找破阵的办法。”宋小河攥着拳头道:“就?算找不到也要找,绝不能让她们如愿!就?没有我宋小河找不到的东西,师父买的任何零食,不管藏在哪里,我都能全?部找出?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要你找,你定然是?能找出?来的。”

一道温柔的声音自旁处响起,两人同时转头,就?见十来步之外,先是?出?现了?一盏灯,随着灯光散发出?的暖黄光芒,一个身影也渐渐被光影勾勒。

步时鸢慢慢现出?身形,嘴角噙着笑?,一如既往的从?容,说:“只不过?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宋小河松开?了?抱着沈溪山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眼眸盯着她,问:“鸢姐,这一切当真是?你所为?”

“你们方?才所猜测的,皆属实。”步时鸢坦然地承认了?,半点遮掩都没有。

宋小河听到她亲口承认,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语气满是?失望,“鸢姐,自相遇以来,我都是?诚心将你当做姐姐,我知道你神秘莫测,有着非同一般的过?往,但我从?不探究追问,只想简简单单与你维持交情,却没想到你竟在我的身边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其实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宋小河早就?察觉到步时鸢是?为她而来,就?像她每次都会在宋小河的必经之地等待一样。之前在寿麟城的时候,沈溪山也跟她提到过?,怀疑的种子落在心间的土壤里,不用?浇灌也能越长越大,只是?在确凿的证据出?现之前,宋小河始终觉得她不是?坏人。

步时鸢的面容被光映衬着,显得十分柔和,看起来也没有坏人的样子,“倘若这世?间真有那么多?简简单单,有哪来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那你何必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宋小河大声质问。

“涉局之人,皆是?局中一子,包括我在内。”

起风了?,步时鸢身上的道袍又被吹起来,露出?一截干巴巴的,像是?骨头一样的手腕。

她看起来几乎变成一副裹了?皮的骨架,站在夜色中,像是?索命的无常,令人触目惊心。

“局中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又都不是?为了?自己。”须臾间,步时鸢勾起一抹苦笑?,“你就?当我有苦难言吧。”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怎么个难言法。”宋小河将木剑握在手上,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却已经变得尤其凌厉,冷冷地与步时鸢对视,警告道:“但你若是?伤害我的朋友,伤害沈溪山,我绝不会顾念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