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来我家吃晚饭,陪我买花,也就是在这家咖啡馆,喝我给他泡的茶……”段小恩掀起眼皮,掠了方青宜一眼,“大半个月,我与闻驭见过好多次,他一点都没告诉你吗?”

方青宜置于裤腿上的手死死攥紧,骨节泛出失血的青白,用了很大努力,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段小恩,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是觉得,你作为他的妻子,有必要知道这些。”

“你觉得?”方青宜冷声,“你以什么立场觉得?跟一个已婚Alpha牵扯不清的立场?”

段小恩停顿两秒,勉强笑笑:“律师就是律师,口才好厉害。”

“段小恩,我反倒要问你,既然你如此在意他、喜欢他,当初何必离开他?离开又舍不得,时隔三年,突然跑回来,跑到我面前说这些,你想做什么?你是想向我证明,闻驭虽然跟我结婚,但直到现在依然对你念念不忘?”

段小恩的呼吸急促起来,好像方青宜的问题,刺中了他体内某处要害。他瞳孔微微失焦:“……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当年离开,”段小恩深吸口气,抠住桌子边缘,“是因为……闻驭继承家业后,变得离我越来越远。”

“我平凡又卑微,在平民窟长大,没有能跟他相称的家世,甚至连Omega都不是。被他标记,在易感期安抚他,或者给他孕育孩子,我统统做不到。我经常躲在被子里哭,一遍遍想,如果我是Omega就好了……”

“这种执念,在知道你分化为Omega后愈发折磨。你与他更早认识、门当户对,老一辈又有定亲的约定……我害怕极了,失去闻驭的念头时刻缠绕我,以至于我想要逃离。”

方青宜一怔,几乎有些措手不及。他从未料到,段小恩竟在感情里那么患得患失,还把矛头对准自己。

“我在国外时,听到闻驭跟你结婚的消息,我难过极了……但我又想,这不是本来就在意料之中吗,你比我漂亮、聪明,家世优越,能跟闻驭谈论那些我理解不了的话题……最重要的是,你是Omega,你是我做梦都渴望成为的Omega。”

在段小恩混杂喘息声的讲述里,方青宜整个人僵住了。

“可是……”段小恩忽然悲哀地笑了一声,直直抬起充斥嫉妒、恨意与痛楚之色的眼睛,“可是方青宜,我真的很后悔,你的新闻我看到了……在我眼里,原本的你完美得让我无地自容。现在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你的腺体问题那么严重,连被Alpha标记都做不到……你算哪门子Omega?闻驭明知你的状况,为什么还要让你成为他的妻子?”

“闭嘴。”方青宜打断。

“你比我好到哪里去?”段小恩捂嘴咳嗽几声,“我不甘心,把闻驭让给像你这样一个Omega,即使他不肯再回我身边,他也不该属于你。”

椅子哐当被推翻,方青宜刷地站了起来。

他的面庞在窗外灿烂日光下,白得血色尽失、近乎透明,一丝呼吸声都没有,手中咖啡杯被捏得变形。

“段小恩,”方青宜语气沉闷至极,“说话也要有个限度。”

陆临野心不在焉,一边应付客人一边不时张望两人。这时突然见方青宜站起身,状态很不对劲,心下一沉,连点餐的客人都没理会,推开柜门就往方青宜这边走。

方青宜厌恶得不想再多待一秒,转身准备离开,段小恩提高音量:“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你这种故作高傲的姿态!你明明喜欢闻驭,却总是吊着他,你也很讨厌我,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话音未落,他突然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脸,上身颤抖着伏倒下去。温热的深棕色液体浇在他头发和脸上,湿湿嗒嗒沿着指缝往下流淌方青宜把杯里剩下的咖啡,一股脑儿泼向了对方。

这番场景,引得咖啡馆其他人纷纷侧目。陆临野脑子嗡地炸了,大步冲到青宜旁边,再也顾不上两人应有的分寸,一把将方青宜搂进怀中。他手指触及方青宜衬衫,这才诧异发现,方青宜的衬衣被冷汗沤透了,摸过去大片的冰冷潮湿。

陆临野紧紧抱住他,唇贴到他耳际,大喊:“方青宜!”

方青宜仿佛失去知觉,听不见陆临野急切的喊声。他盯着段小恩,喉咙里一字一字挤出嘶哑的声音:“这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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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浇在脸上,乱发也一缕缕贴着脑门,令段小恩整个人格外狼狈。他喉结滚动,似乎想回答方青宜什么,却没办法发声因为他突然喘不上气来,起伏的胸腔里发出不正常的哮鸣音。

即使情绪失控的方青宜,也很快察觉了对方的异样。

“段小恩,你怎么了?”

段小恩神色痛苦,眼眶里溢出生理性泪水,身体无力地往椅子下方滑落。

眼看着即将跌落在地,有人一把攥住段小恩胳臂,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按住他后背前倾上身。

方青宜浑浑噩噩站着,一时未能反应,闻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段小恩的状况看起来很严重,像马上会死掉一样。方青宜怔怔问:“他怎么了……”

段小恩喘得面色紫绀,浑身大汗淋漓。闻驭没有回答方青宜,严厉盯着段小恩:“药在哪!”

“我……没带……”

闻驭眉头狠狠一皱,扶着段小恩,转头看向方青宜。方青宜被那个叫陆临野的少年搂在怀里,显然被段小恩哮喘发作的样子吓到了,无措地望向自己。

“你回家等我。”闻驭嗓音一哑。顾不上再多说,一把抱起段小恩疾步离开了咖啡馆。

咖啡馆的门在眼前砰然关上。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方青宜眼睁睁看着闻驭抱段小恩上了车。他骤然打个哆嗦,四分五裂的意识,冰冷拼凑起来。

“方青宜!”陆临野又急切喊了一声,用力扳过方青宜肩膀。

方青宜从怔忪里回神,看向近在咫尺的陆临野。少年满眼紧张与关切之色,让他感到莫名的恍惚。他浑身发冷,脑子里空白一片,下意识挣开对方,仓惶往外走去。

汽车就停在咖啡馆对面。

方青宜坐进车里,扯过安全带要系上,手抖得厉害,嵌了好几下,才把锁扣卡进去。

刚把车启动,他又一脚刹车,挂挡冲下车。一股抑制不住的恶心感从胃部窜起,他弯下腰激烈呕吐起来。

本来就没吃午饭,吐不出多少东西,到后头完全是干呕,呕得喉咙里弥漫一股血腥气,才勉强止住。

他蹲在地上,难过地闭目喘息,双手隔衬衣死死按住抽痛的胃部。

站在一旁的陆临野,看着这幕场景,心脏都拧了起来。

一直以来,方青宜骄傲、冷淡、令人可望不可即。可眼下的方青宜,像被彻底击溃了一般,失魂落魄、脆弱不堪。

“你……喝点水吧。”

陆临野放低声音,也蹲下来,轻轻拍打方青宜后背。方青宜很瘦,他的手指隔着对方冷汗浸湿的衬衣,能清晰抚摸到弯曲的修长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