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荣肉疼了一下，合着自己今天卖刺绣赚到的钱，刚捂热就得花出去。不过这本书既可以帮助自己种花木，又可以练字，而这些插图还能用作刺绣图案的参考，于是咬牙掏了钱。

一出书店，春花就感叹到：“姑娘，书怎么这么贵，这两本书都够买三只老母鸡了”。柳荣被逗笑了，没想到自己这丫头看着憨，算账还挺快。

柳荣和春花觉得逛得差不多了，关键是没钱了，就准备回府。刚刚迈进大门，就看到管家走过来 “三姑娘可回来了，老爷在正厅等您，还有客人在”。

作者有话说：可以猜一猜，这本书是谁抄的？画是谁画的？

第七章 谁是上不了台面的人

柳荣心头疑惑，怎么今天这么热闹。出个门遇到有意思的老板还正常，遇到守备公子就很奇怪，而现在，还有要自己见的客人呢。

柳荣带着疑惑，进入了主厅，看到柳才和王氏都端坐在上首，而客厅里站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大多数粗布衣衫，一两个穿着长袍很像乡绅。

这些人，好像自己也不认识呀。

这时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对柳荣拱手行礼：“这就是三姑娘吧。在线桑叶村村长桑青山。那天我们桑叶村杜家的带着小女儿去挖野菜，结果杏丫头淘气，非要抓鱼就掉水里了，多亏了三姑娘出手相救。三姑娘救了桑叶村的孩子，就是我们村的恩人，本来应该早些日子来感谢三姑娘的，不过村子里事情多走不开，也听说三姑娘病了一场，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就托赵员外引荐，亲自来感谢三姑娘和柳大人。”

原来是荣丫头救的小姑娘村子来人了，而傍边富态的就是赵员外。这样到县令家感谢的好事，大家自然一起上了。

接着，村长领着两个年轻人抬上来一个匾额，上面写着“扶危救困品格高尚”八个大字，落款是桑叶村全体村民敬献柳大人。

牌匾制作的很精致，上面的字也舒朗大气很是美观。柳荣心里感谢着之前的荣丫头，“你的一时义举，不仅救了人，而且让我获得新生，如今又让这桑叶村的村民、员外还有县令，皆大欢喜”。柳荣想到这里，更下定决定要对叶氏好一点。

旁边的赵员外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顿歌颂的话，柳才自然客套的推辞，村长就跟着商务互吹。无非就是柳县令来了之后，县内路不拾遗民风教化，还有柳大人教女有方，后来说到柳府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王氏也跟着微笑。

柳荣知道自己只要端着笑容做背景板就好，而她忽然发现，这牌匾上的字，好熟悉，和自己买回来的《草药集》很像。现在流行这种温润的字吗？这个发现反倒是让柳荣觉得有意思。

一番推辞后，柳才让下人从两位后生手里接过牌匾，而其中一位清秀瘦高的后生，冲着柳荣深深一辑，真诚的说：“三姑娘，我是杏儿的哥哥杜恒，我爹出门了不能亲自来和三姑娘道谢，我娘身体不好也不能前来，还请见谅。家里一点鸡蛋和山货，不成敬意“说着一筐子鸡蛋和一篮子山货，低着头放到柳荣脚下。

村长也跟着说：“知道三姑娘也不缺什么，可是我们庄户人也拿不出好东西来，还请不要嫌弃。”

柳荣心想，我其实什么都缺，面子上连忙行李：“这位大叔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哪里敢当”。柳才颇显豪爽的说：“辛苦几位这么远的带过来这些，本县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说着吩咐王氏准备点回礼。

柳荣转头对杜恒轻声问道：“杏丫头落水后，身体没大碍吧？”因为柳荣记得那小丫头才十多岁，看一家子的装扮，也不是很富裕。

杜恒没有想到，这位三姑娘还记得自己妹妹的身体，连忙拱手道：“有劳三姑娘惦记，舍妹受了些寒，现在好多了”。柳荣微笑的点头，心道这杜家的小哥举止到像个读书人。

村长在一边接着杜恒说：“杜家人都是勤劳的，杜恒这后生更是好的，之前都考过童生了，就要考秀才却遇到了意外，哎……”

此刻的柳才是爱护百姓的好官，且见到这杜恒不似奸诈之人，自然要接话：“哦，既然是童生，何不继续考功名呢？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本县说。”

村长正要继续说，杜恒却对柳才拱手到：“谢大人体恤，实在是家里贫寒，只能供一人读书，在下如今在县里找了份差事，正好赚钱给我弟弟读书，也能让爹娘轻松些。”

柳才一听，也不想多管闲事，顺着夸奖杜恒孝顺勤勉。

柳荣却看到，老村长脸上有些惋惜，难道这杜家还有其他的故事？

这一行人离开时，柳才亲自送出大门，王氏给打点了一些棉布和糕点，一派官民一家亲的场景。

柳荣看了看他们带来的东西，有蘑菇，一筐子鸡蛋、还有一包菊花茶。柳荣闻了一下，发现味道清冽，悄悄打开一看，颜色居然没有一丝暗哑，朵型完整。这是他们专门花钱买的吗？柳荣之前总是熬夜加班，就有喝菊花茶的习惯，这一包花茶，炮制的非常好了。

王氏看柳荣拿着一个纸包一股子稀罕劲头，就笑着说，“荣丫头，这本就是给你的，让丫鬟都提到你的院子里去吧。”王氏心想，这丫头看到这么点山货都这么稀罕，看来叶氏的日子是真不好过。罢了，看在荣丫头这些日子举止有度，且为老爷挣下美名的份上，我日后让大厨房每日送点食材过去吧。

柳荣知道王氏看不上这些东西，也不推辞，谢了声，就带着春花和一个丫鬟提着东西回去了。

一进屋子，就看到叶氏正在生气，一双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

柳荣连忙放下手里的菊花茶，上前关心到：“姨娘怎么了？”

叶氏一看到女儿回来了，就好像有了主心骨，立刻抽抽噎噎的诉说起来，原来一听说被荣丫头救了的人家，由村长和员外领着来答谢，叶氏就兴冲冲的往前院跑，结果在正厅门口，被王氏身边的严婆子给拦下了，说是里面有老爷和夫人，这是荣耀的场合，姨娘就别操心了。

“你是我生的，又不是她王氏生的，凭什么不让我露脸，我就很丢人吗？”

“我也知道进去了也不能坐正坐，我就和婆子们一样在边上站着不行吗，他们这都不让！” 叶氏悲从中来，捂着帕子大哭起来。

柳荣没想到刚才还有这么一出，但是马上理解了，她将叶眉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消瘦的后背。而果嬷嬷在一边叹气，“我早就和姨娘说，别过去了，她非得不听……”。

柳荣抬头看了果嬷嬷一眼，眼中有制止之意，果嬷嬷闭嘴了，沉默的去做饭了。

柳荣知道叶氏的伤心，眼睛里也染上了悲伤。叶氏这些年争来争去的，说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尊严，为了活着的价值。也许是因为癌症的经历，也许是因为自己活了四十年了，柳荣不觉得这有什么矫情了，一个鲜活的人，渴望自己的尊严，渴望被认可，这是正当的。

但是这个世道，不允许。

等叶氏哭的差不多了，柳荣扶着她做好。叶氏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是当娘的，还趴在女儿怀里哭。

柳荣给叶眉冲了一杯菊花茶。一瞬间菊花的清香飘荡开来，叶氏觉得被抚慰了，接过热茶自嘲的说“让荣丫头笑话了，我这个人，看来是没什么出息了”。

柳荣给自己也冲了一杯，一边慢慢品着，一边说：“你没有错，是女儿救的人，你想去听听那些人如何道谢，这没有错。”

叶氏有些愣了，因为她也知道自己冲动了，毕竟妾侍本就是不上台面的，果嬷嬷都劝她了，她就是克制不住而已。

“你这些日子，不总劝我别和王氏她们吵架吗？怎么这回反倒站在我这边？”

柳荣慢慢解释：“吵架没必要因为吵架了你会伤心还会伤身体，而且你之前和人吵架，是和人攀比，是非得要争夺别人有的东西。但是我们自己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叶氏有些迷惑，似乎听懂了也似乎没听懂。

柳荣也不着急，“举个例子，我看柳兰姐姐有一副镯子，我就非得要，但是家里是王氏管着，我去哭去闹，也要不来一副镯子；而且我其实也不是想要一副镯子，我只看柳兰有，我就必须有。真要是给我了，其实我也未必喜欢。你看看咱们那柜子满满的衣服，从款式到花色，都是咱们喜欢的吗？都是咱们日常方便穿着的吗？”

叶氏有些理解了，而且柳荣举的这个例子，自己也经常干，看到王氏有个簪子，自己就和柳才哭闹着非得要，而自己真的稀罕那个簪子吗？

“但是你今天想到正厅去看看，不是为了和谁攀比争夺，就是想着和女儿一起见证一下，对不对？”

这会叶氏听懂了，连忙点头，“对对，我想去前面看看，不是为了和王氏争什么，我就是想要看看”。

柳荣拍着她的手，“我们只争取自己真正在乎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和别人生闲气了”。

叶氏觉得心里那口气下来了，但是又觉得遗憾，谁叫自己就是个妾呢？柳荣看出她遗憾，给她的茶碗添了茶，说：“在前厅看着那些人答谢我的时候，我也觉得无聊，因为你不在，还不如早点回来和你说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