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应盛一惊之下连忙后退,却见那龙泉宝剑在空中奔腾飞行,严惟洲从天而降,呼的一剑当头噼落,剑光大涨。

陶应盛慌忙挺剑阻挡。严惟洲一剑挑开他的长剑,接着落在他的背后,反足踢中他的膝盖。

陶应盛砰咚跪倒,严惟洲反手一剑绕了回来,冰凉剑锋架在他咽喉之上。

另外三大宗主来不及相救,眼睁睁瞧着陶应盛落入严惟洲手中,广陵剑阵终于攻破!

严惟洲目光森寒盯着陶应盛,一字一句咬牙道:“嗯,你就是当年那个奸细。”

陶应盛见那青郁郁的剑锋近在咫尺,脖子上一阵冰凉,不禁呼吸急促,额头冒出汗水,但他语声仍旧堂皇,大声说道:“惟洲,你可是被魔气污浊了心智?什么奸细不奸细?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严惟洲大怒,反问道:“你听不懂?”刹那间青光闪动,鲜血横飞,陶应盛一声惨呼,严惟洲挥剑削下了他一片耳朵,又把长剑架回他脖颈之间,喝道:“现在听得懂了吗?”

陶应盛座下南宗弟子们惊慌失措,一窝蜂涌了上来,叫道:“好好的,怎么动起真格来了?”“严掌门剑下留人!”“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啊!宗主怎么会是奸细?奸细明明是朝天教啊。”其余三宗弟子们则是愕然不解。

周永道忙道:“惟洲,你好好说清楚,奸细从何说起呢?”

陶应盛的脸上鲜血淋漓,没有了耳朵,只留下鲜红的耳孔在外,说道:“他……他已经背叛华虚门……他才是奸细,快把他拿下……”

严惟洲想到当年父母惨死,一半是因为龙皇帝下了杀手,另一半却也是因为父母忌惮本门藏有妖族奸细,明知不敌,却也不敢多找帮手,这才双双赴险。龙皇帝已亡,这奸细却藏匿至今,今日终于揪了出来。

严惟洲半边脸上溅满了血点子,如同顽童拿朱笔在一尊白玉塑像上乱点乱画,别有一种残忍冷酷之美。

他平素不苟言笑,这时心中又是感怀的伤痛,又是复仇的快意,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冰冷微笑,朗声道:“我前日到访南疆小龙山洞府,闵惊鸿闵族长说起当年水月湖之变,那狐族曾为龙帝奔走联络,在我华虚门安插了一个奸细”于是把当年情由说了一遍,

华虚门众人及群雄都听得呆了。宋子襄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张垒老泪纵横,说道:“难怪……难怪老严掌门当年不来找我们帮忙,原来是有这一层缘故……”

周永道又是震惊又是恼怒,说道:“那么昨夜暗杀方夫人的也是你了?狐族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替他们卖命?你做狗腿子做的,连侠义二字都不顾了吗!”

千万道愤慨责难的目光射向陶应盛,连南宗弟子都羞耻得无地自容,纷纷抛下剑刃,不再多看陶应盛一眼。其中还有些年长弟子神色躲闪,张望四周,一副心神大乱的样子。

陶应盛见大势已去,脸色煞白,嘴唇不住颤动。

东迦罗提着窦马二人来到陶应盛边上,把二人地上重重一顿,说道:“你们也是狐族的奸细吗?”

窦四哥这时也慌了,马林儿更是六神无主,忙哀求道:“不,不,我们不知道什么狐族……陶宗主跟我们说,朝天教危害中原,罪不容诛,法叶寺同流合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大家不能明面上撕破脸。所以昨夜陶宗主派我们烧了法叶寺前院,今天又叫我们看准时机,烧毁大雄宝殿……但我们只是要给朝天教找不痛快,什么妖族的事情,我们真不知道……至于方夫人,我们……我们没有要害死她啊……”

东迦罗料定陶应盛在华虚门潜伏多年,行事必定机警隐蔽,绝不会把自己的大计透露给手下知晓。他便拍闭了窦马二人的穴道,将他们推给华虚门自行看管。

严惟洲手中长剑紧了紧,说道:“陶宗主,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陶应盛点了点头,看着地下火光烟影,说道:“我知道你要回华虚门,夺回掌门大权,必定要先除掉一个宗主立威。他们……他们都怕你这屠龙圣仙,你当然要拿我开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既然认定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辩的?”

周永道一个大步冲上前来,当胸一脚踢中陶应盛胸口,怒道:“你还嘴硬!你骗得我们好苦!”

宋子襄说道:“惟洲,这奸细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他知道许多隐情,让我们把他带回水月湖慢慢审问。”

严惟洲冷笑一声,说道:“我可不容你死得痛痛快快。”收回长剑,倒转剑柄连撞陶应盛背心几处大穴。陶应盛顿时全身僵硬,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东迦罗说道:“这奸细不安好心,两次下手暗杀方夫人,就是为了激怒龙太子,挑起人妖大战,他才能浑水摸鱼,趁机坐大。那狐族唯恐天下不乱,曾经在无涯盟总坛加害龙太子和狼蛇两族,亦是妖族公敌。咱们正道人士该当倡议联盟,一起维护天下太平。”

群雄闻言,有的心中颇为动摇,有的却想:“就算狐族作乱反叛龙族,那也是他们妖族窝里斗。龙族剿灭了乱臣贼子,下一步是不是吞并中原?”

只听得大火蹭蹭烧得木梁噼啪作响,大雄宝殿的火势逐渐蔓延出来,忽然轰隆隆一阵巨响,四面地下仿佛蹿出四条火龙,黑烟弥漫之间炸得土石纷飞。

群雄惊骇交加,登时大乱!

法叶寺前殿昨夜烧毁之后,留下的空地本来十分空旷,群雄谁也不加设防,岂知四面空地下竟似是埋了火药,大雄宝殿起火之后,火势蔓延,引燃炸药,四面八方都升起一道道热浪火墙。

那武功高强者自然可以冲出去,但各人的门人弟子却难以尽保,又如何能狠心不管?

眼看着今日到访法叶寺的群雄,大半都要折损火海之中!

东迦罗瞧见南宗弟子中有些人躲躲闪闪,神色鬼祟,上前一把抓住一个,喝问道:“那火药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魂不附体,煞白着脸说道:“是……是我们受陶宗主的蛊惑,我们干了坏事……方才群雄都在看圣仙大人和四大宗主比剑,我们十几个人就趁机散在四周,互相遮掩,在地下埋了火药和棉线……我们也是听了陶宗主的吩咐啊!他说今日大家来到法叶寺兴师问罪,若是群雄听信朝天教一面之词,决定臣服妖族,那就大大不妙了。我们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能向妖族投降,所以要预先做下准备……我们都想着为天下捐躯,那是义不容辞,谁知我们竟上了当了,宗主骗了我们……”

陶应盛忽然仰天大笑,凄厉难听至极。

周永道又当胸踢了他一脚,说道:“你真是丧心病狂了!你早就想好了,今日你要借着大雄宝殿起火,趁乱暗杀方夫人。但若事情败露,那你也是活不成了,大雄宝殿的火势蔓延出来引燃炸药,大家索性一起了账,是也不是?”

陶应盛眼中反射着忽长忽缩的橘色火光,惨然笑道:“我早已被逼上绝路啦!当年一念之差答允了他们……哈哈,从此一生都要受他们的胁迫……”

但是群雄谁也无心听他多言,大家乱哄哄运沙扑火,到处寻找逃脱之道。唯有大佛金身安然端坐火海废墟之中,在火光之中更显得金光灿烂。

宝济方丈说道:“我们这副肉身都是臭皮囊,何足道哉?就由我们当先冲出火海,诸位武林同道随我们一起出去便是。”

群雄忙道:“众位大师要用肉身开道?这如何使得?”也有的说:“何况那也未必有用啊。”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清越龙吟,众人心神俱震,全都捂住耳朵蹲了下来。

接着雪光耀眼夺目,一条白龙腾空而起,矫夭飞去,众人都惊得呆了。

只见那白龙飞往了玉簪湖的方向,约莫到了湖面上空,又如飞箭般坠入湖心。众人远远望去,都能见到湖中掀起滔天巨浪。须臾间,那白龙又从湖中升起,迅疾无双飞回法叶寺上空。

只听呼啦啦水声大作,原来那白龙在玉簪湖吸饱了水,这会儿一边吐水灭火,一边盘旋低飞。

众人只觉一阵阵清凉水汽压过了灼热火浪,那白龙如同天神一般凌空洒下甘露,龙口中喷出一道清澈水柱,来来回回浇淋数遍,四面火墙都偃旗息鼓,化作满地焦土。

晴空碧霄,万里无云,天地又恢复宁和。那大佛面带微笑,慈祥可亲。那白龙似乎十分欢悦,又是一声长吟,威风凛凛飞落在大佛身畔。

只见那白龙通体纯白,蓝光粼粼,两只前爪攀在金佛左肩上,龙头从后面绕了一圈,由金佛右肩伸了出来,两只后爪则蹬在佛像的膝上,长长龙尾垂在莲花座上,一团毛笔似的绒毛翘了起来,来回拨动。他抖了抖湿漉漉的鬃毛,神气活现望着地下众人。

群雄死里逃生,如梦初醒恍若隔世。有人失声叫道:“啊,那、那是龙太子啊!”接着也有两三成江湖豪客呛啷啷拔出兵刃,也有两三成豪杰呆立原地,不知是否该跟龙太子动手?更不知如何能够制住神龙?

万俟兄弟和闵莲君掀开兜帽,几个箭步抢到莲花座下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