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调转话头,问李沛前些天被遣送回家一周去哪玩了。李沛丧气地说,哪也没去,就想赶紧来学校。有人意味深长地瞄祝余一眼说,就这么朝思暮想啊?李沛不知道怎么形容,“也不是……”那人又问,那你想来学校干嘛?李沛也说不清,抓耳挠腮地,引得人发笑。

祝余索然起身,走到吧台,问服务生,“给我一瓶水,冰一点的。”

吧台就在沙发旁边,只隔一棵盆栽,梁阁看着游戏机屏幕的视线往上稍抬半寸,就能瞥见祝余的小腿。学校夏季的运动短裤不到膝盖,膝弯到脚踝一径晃眼的白,又长又直,而且不干柴,雪白匀称微微有点肉感,踝骨玲珑,没有一个alha会不想把这样一双腿握在手里,或者盘在腰上。

梁阁分了片刻的神,再低下眼时,手里的游戏机正好发出“游戏失败”的音效。

沈释凑过来,遗憾道,“唷,怎么死了?”

梁阁把游戏机搁在一边,看着嬉闹的李沛一伙,眼睛稍稍弯着,“沛沛虽然笨,但意外地喜欢上学呢。”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望过来,祝余也跟着偏头看过来,他瞳色偏淡,梁阁那天就发现了,浅棕色的,像夕照下的湖泊。

这话谁说李沛都得炸,有脑子的都听得出不是好话。但不知道是他说话太好听,声线音调都低低缓缓的,带一点笑,光听他说话就让人觉得舒服。还是李沛对他实在太过崇拜喜爱,李沛像个忠诚的拥趸般用力地点着头,那么勤勤恳恳,高高兴兴,“是的哥!我就是很爱上学!”

所有人都笑了,祝余都望着室外刺眼的日光浅浅笑了下。

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瓶装水,付过钱径自出去了,李沛冲嘲笑他的人叫嚣了一阵,才发现祝余已经走了,失落地说,“怎么就走了?”又振作起来,风风火火起身,“我也去,我要去看我老婆比赛,给他加油!”

可惜一到场地就让监管老师揪住了,勒令他站在规定看台,不准四处乱蹿。为免再次被遣送回家,李沛只好偃旗息鼓地待在监管老师眼皮底下,十分不甘愿。

梁阁洗了把手,掸了掸指尖的清水,从体育场侧径的阴处进去时,祝余正好检录完毕出来,看到他时怔了一霎,居然径直走上前来,问他,“你有项目吗?”

梁阁静了静,笑着说,“没有。”

他又问,“现在有事要做吗?”

梁阁摇头。

祝余利落地将手里的水瓶抛给他,不由分说,“那帮我拿下。”

梁阁下意识接住,抬头时祝余已经扭头走进太阳下,步向碧绿的草场。

水从冰箱里拿出来,触到外头的热气,外壁上凝结了密密一层水珠,梁阁站在原地眺着太阳下的绿茵草坪。

一群人正排着队在过杆,大多都是洋相,看台处爆发出阵阵笑声,直到祝余开始助跑。

他像平时一样那么冷淡地站在助跑点,做了个起势动作左手搭在右臂肘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抬了一下,像在估高,随着令下,两条修直漂亮的腿快速而矫捷地交替,杆前蹬地起跳,优美的后仰幅度,轻盈得像被风托举起来,薄薄一片叶子,越过横杆,落进软垫里,下陷时短裤后缩,露出半截光洁的大腿,在阳光下白得吸光。

看台一阵潮水般的叫好,祝余一路这样拿了第一,广播里通报成绩的时候,李沛一把夺过班旗大挥舞,“祝余!老婆!冠军!”

他们班的人笑着骂他叛徒。

祝余没有理会,比赛结束后他朝梁阁的方向望了一眼,就走了过来。

在这种高温天气下竞技,祝余出了层汗,乌黑的额发湿成几绺,热得脸颊红扑扑的,没那么孤高不下凡,另一种无忌惮的、青春的健康的生命力。祝余走过来看着他,脸上有些意外的神色。

梁阁笑着将手里的瓶装水递还给他,“恭喜。”

祝余接过来,“你真在这等我啊?”他拧着瓶盖说,“我以为你又走掉了。”

梁阁稍有怔愕,“我走掉过吗?”

祝余没有应声,他拧开瓶盖仰起头,并没有对口,两瓣唇分开。梁阁比他高,低下眼能清楚地看见他红嫩干净的口腔,舌头上勾着,瓶口倒出的水像条清澈细小的溪流,在阳光下闪耀着,涓涓淌进祝余口中。一下灌得太多,几线水珠溢到下颌,又顺着他雪白有汗的颈项滑进衣领深处,白色的运动短袖前襟洇湿了一块。

他抬手揩了一下颈间的水迹,溢出的水让他的唇色更红,忽然想起什么,他回过头望着看台下的拐角处,好似不解,“其实那里有一箱水,这也没有人,我为什么要你帮我拿着呢?”

这似乎只是一个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可祝余垂下眼看着自己慢慢拧上瓶盖的手,轻飘飘地,恍若不经意地说,“可能是我想让你看着我拿第一吧?”

梁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祝余说完就走,他拧紧瓶盖退着往后走,经过拐角处时,侧下身从那箱水里抽出一瓶来,又那么行云流水地抛给梁阁。他退出遮蔽的阴处,清透明媚的日光洒下来,祝余整个人都沐在光里,很活泼轻快的样子,“谢谢你的校服,请你喝水。”

这瓶水被晒过,瓶身还有些温热,梁阁握着又站了一会儿,上了看台。

李沛一见他就兴奋地惋叹,“哥!你怎么不在!你没看到刚才祝余,我老婆跳高多厉害!那个身段你不知道……”

梁阁笑着,“真可惜。”

他坐下来,身边的沈释玩着游戏问他,“你去哪了?”

“洗手。”

“这么久?”

梁阁拧开手里的瓶装水喝了一口,幽黑的眼里有点笑意,“慢慢洗嘛。”

运动会持续几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天气预报失策,下起雨来。四五月天气多变,一会儿燥一会儿寒,淅淅沥沥的凉雨,许多比赛项目不能举行,但学校也没要求正常上课,行动自由。

梁阁在学校礼堂看一场观影讲座,是个沉闷的黑白史诗片,只零零稀稀十来个人,坐得很分散。梁阁稍显松懈坐在座椅上看着屏幕,脸上看不出沉思,也并不专注,似乎只是看着。

开场二十多分钟后,有人施施然在他旁边的位置落座,发出些微小的动静,梁阁没有分神去看是谁,直到那人凑在他耳边问,“放了多久了?”

伏过来的刹那,梁阁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清甜气息,他下意识去触耳后的阻隔器,同时警觉地侧过脸去。

祝余对上他眼神,隔得太近,只觉得那双眼里一片漆黑压下来,冷漠而戒备地,仿佛有种重量,在看清祝余脸后迅速平饰过去,祝余再一晃眼,梁阁只是温和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点点疑惑。

祝余有些得意的样子,会意地张开嘴巴。梁阁看见他半启的唇齿间含着一颗水果硬糖,被卷在舌尖,屏幕的光映出这颗散发出清新甜味的玫瑰色透明糖球,被mega的口水浸润着,泛出剔透涟涟的光泽。

祝余把糖含到一边,腮帮子鼓起来一块,看着他,眼底有点戏谑的神色,“你不会以为是我信息素的味道吧?”

他又凑近,嘴唇和梁阁耳廓只隔毫厘,热息洒在梁阁皮肤,声音压得极低,“你不是闻过吗?”

他说完就退开,安全的社交距离,若无其事地,坐在座椅上开始看电影。

梁阁看了他一会儿,也继续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