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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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步的屏风之内,有一人躺靠在床榻上的身影,整间屋子里弥漫着股浓烈的药味及参汤的味道,屏风内的人摆摆手对把刀架在梁有今脖子上的男人示意,“松开他吧。”

男人迟疑了一瞬,慢慢松开了刀子后退了两步,但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梁有今的一举一动。

“好久没见您了。”梁有今摸了摸脖子对李诩说道。

“……”

御药局迫于压力很快得到了结果,同时蔻丹的来源也有了消息,正是由钱庄进贡到太后的宫殿里的,这一切都将矛头毫无疑问地指向了李诩,调查的过程很顺利,就像李诩从开始就没打算要掩饰一般。

梁有今一个人走出来没多远,一名男子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过来,他径直经过梁有今,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地,“一群疯子!老子可不奉陪了!”

李诩虽然只有一个亲女儿,但李家旁系亲属有不少,以往他每回来钱庄,侧一边的窗牖下会挂着许多女儿家的玉绫,这对她们极为重要,而梁有今方才发现那些玉绫已经全部消失了,遗落下些碎步仍旧挂在线绳上,随风飘荡。

若是不出所料,那些女儿家此时应该都搬离离这里,而剩下的这些人……

梁有今的思绪被拉回,因为那边的男子还未跨出门槛,一名小侍童便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一边喊道:“皇宫,皇宫派禁卫军来了!”

“你说什么!?”男子听到这话腿都软了一下,不可置信道。

梁有今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有冰冷的铠甲和兵器摩擦发出的声音,以及沉重密集的马蹄声,他瞥见男人面色因为慌乱而发白,蹙了蹙眉,紧接着就有士兵持着兵器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将里面的人都强行赶到了外面。

梁有今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其中,这才发现原来钱庄里还藏着不少人,大都是些人高马大的男子,也有少数的女子,他们显然没想到禁卫军会突然来钱庄,一个个皆是面如灰土。

几十号人就这样被压到了账房前偌大的庭院空地上,四周皆有士兵如一堵墙似的站立监视着。

脊背微弯的李诩手脚上皆被束上了镣铐,被两名士兵压着跪在地上,他的神情看起来无比镇定,就像那个一朝之间从钱庄庄主变为阶下囚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大人,四处都搜遍了,这里已经是全部的人了。”士兵小跑着过来汇报。

姜越明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直低着头的梁有今这才意识到来人是谁。

嗒嗒的脚步声随之响起,姜越明面无表情地在几十人面前一排排走过,眼睛一个个地捕捉着他们的面容和神色,一边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梁有今稍稍握紧了拳头,直到姜越明走到他面前,步子终于停了下来。

“你到这来干什么?”

梁有今一动不动,也不回答。

“梁仲乐。”

梁有今终于抬起头与姜越明对视了一眼,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梁有今顿了下才回道:“过来送个东西,顺便喝了杯茶。”

姜越明抓住梁有今的手腕,将他人群里拉出来,“你回去吧。”

“不着急,”梁有今停下脚步用另一只手抓住姜越明抓着他手腕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姜老四,皇上派你来做什么?”

“既是皇上的命令,你不必知晓,”姜越明叹息一声,稍稍软了语气低声劝道:“回去吧,牵扯到其中对你没有好处。”

自御药局的结果出来后,皇帝的状态变得更加不好,姜越明收到了急令要立即将李诩压送回皇宫,庄内的其余人等则被重重士兵看守在此,等候发落。

梁有今就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

因为姜越明临走前嘱咐了句,那些士兵并没有约束梁有今的来去,直接眼观鼻鼻观心地将他当成了空气。

梁有今的目光在人群里掠过一遍,发现李辙并不在其中,可整个钱庄已然被禁卫军给围得严丝合缝了,他理应还在这庄子里。

李诩亲口告诉梁有今,李辙并非他在外的私生子,他不过确实是南边的一个商户罢了,因为某些原因,二人达成了你情我愿的交易,而李诩的目的实则很单纯地为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才凭空找来一名私生子想要撕开殷翟明接近李以南的真面目。

“你是梁成勋的儿子,小时候还叫我一声李叔,若是不想被牵累,我劝你快些离开这里。”

梁有今觉得他话中似有别的含义,但那时来不及多想,禁卫军就已经围了庄子。

不久后一只信鸽飞进了钱庄,落在了一名士兵的肩膀上,他取下信鸽脚边挂着的纸条,展开一看后面色猛然一变,立刻指挥周围的士兵道:“这庄子里有密道,李家小女李以南还未寻到身影,继续搜!”

“……”

李诩被押送到皇宫时,并未被直接关入大牢,而是戴着镣铐被压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红着眼睛一把揪住了李诩的领子,怒声吼道:“你这混账东西,枉费朕以往这般信任你!”

李诩头发散乱,木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衰败的气息,“臣愧对于皇上,但太后,不得不死。”

皇帝一把将他扔在地上,气极反笑,“你说,朕倒要听听,你这不得不杀害太后的缘由。”

李诩似乎并不愿提及,沉默地撇开了头,皇帝见状,胸口起伏更大,一旁的公公看得心惊胆战的,“李诩,杀害皇族是诛九族的死罪,不只是你,与你牵系的人同样逃不掉!你难道就没想过后果?”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李诩显然是被刺痛了,他神情甚至不再木然,而是烧起了一团火,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后果?还需要什么后果?太后和殷翟明二人联起手来,欺骗她、玩弄她、凌辱她,如今落得这副境地,死了怕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费力的嘶吼而破音,因为牙齿咬得太用力,甚至嘴边都溢出了鲜血。

姜越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诩,眼眸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什么?”皇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诩,见他嘴角扬起了一抹扭曲的笑容,呵呵笑道:“皇上还不知道吧,是殷翟明盯上了钱庄权财,不择手段靠近我的女儿,花言巧语蒙骗她的感情,我为了让以南看清真相,谎称有了名私生子,但谁知太后听闻后从中作梗,对二皇子循循善诱,他们将以南囚禁起来,关在地下室用当年太后同样经历过的事情来对待她,然后把我的女儿,像条狗一样扔在了大街上!”

“……她还是个孩子,”李诩心碎欲裂,老泪纵横,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李以南在大街上被发现时遍体鳞伤,不着寸缕,奄奄一息的模样,再晚发现一刻,她就已经闭了气。

“太后曾受了折磨,被南蛮人所侵害,可她凭什么,要将这股莫须有的仇恨算到我一对无辜的妻儿身上……”

李诩的妻子在诞下李以南后身体依然很健康,只是后来就突然离奇死亡了,离奇二字是假话,若要细细追根算来,必然是是太后从中作鬼,李诩纵然悲痛万分,但为了自己尚在襁褓的孩子,只能选择忍了下来。

李诩说到这里,身体已经完全脱了力,他的口鼻中溢出乌血,整个人往旁边扑通一声倒下。

皇帝僵硬的深思被唤回,立马对旁边的公公吼道:“快!把御医喊来!”

公公不敢耽搁,撒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