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出了宫殿,离开皇帝的视线之内后,殷林就一改了方才的态度,目光带着点阴冷地对梁有今说道:“梁有今,我们谈谈吧。”
梁有今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他本就不信殷林就真的会听从皇帝的安排与他一起去古皇庙,殷林领着他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凉亭,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上次在大兴楼的事,孤还没找你算账,不过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哦,说来听听。”梁有今往凉凳上一坐,眨了下眼睛说道。
“有关于祈供的事情,孤要带若平一起去,希望你能替我掩过父皇的耳目,让他以为孤是同你一道去的。”
殷林一人不可能同时为两个人做祈供,所以他的意思就是想拿梁有今当幌子,实则私底下是去为奚嘉宁求个福。
梁有今抱着手臂抬了下下巴,“太子殿下爱带谁去带谁去,方正与我毫无干系,我呢,既不会向陛下告发,但也不会随你们一起去皇庙。”
意思就是,我不关心,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殷林见他这幅态度不可能不恼,但他克制住了情绪,勉强保持心平气和道:“你若不随我们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孤带他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是不怕被皇帝责罚,但就怕连累了奚嘉宁一起,若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还会令奚嘉宁被许多妄图争夺皇位的人盯上,招来杀身之祸。
“那有我什么事。”梁有今觉得没意思,起身往凉亭外走,“还有啊,殿下,你劝你别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上次在大兴楼,那名刺客其实是冲着你去的,事关性命的事都不查,却跑来纠缠我?”
“……你什么意思?你!”殷林想继续追问,耐心早就消耗殆尽的梁有今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就知道殷林那张嘴吐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梁有今边走边颇觉无味地想,身为太子遭遇刺杀之事寻常无比,殷林偏还选择在人多聚众的地方,大兴楼的那名刺客行为仔细一想都觉古怪,而衣上的标记分明同是皇族的人派来的。
梁有今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猛地将他往隐蔽出一拉,手的主人力气极大,梁有今一时没能挣脱开。
“嘘,别出声!”
一根肥厚的陌生食指抵住了梁有今的嘴唇,令他立即不适地皱起了眉,立即撇开了头躲开。
紧接着梁有今才注意到面前这个人的身形,敦厚而宽大,站在面前犹如一堵墙一般,可以将他整个人毫不费力地严严实实遮挡住。
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名太监的声音:“快抬进去,别让人给瞧见了!”
“王公公,您要的东西拿来了。”小太监手机端着盆子小跑过来,王公公伸手在盆里抹了一下,然后对小太监说,“你多叫几人来,用这香药把周围都撒了一撒,不要漏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小太监应答道。
等到密集的脚步声逐渐小了些,梁有今也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那股香中带苦的浓烈气味。
他不禁蹙了眉,忍不住用袖子捂住鼻子,香药味比一般熏香更甚,它的威力甚至能弥漫着整个宫久久不散去,他们是想用来掩饰什么,才在这里撒了这么多香药。
但还有一点就是,面前这人是谁。
梁有今虽然不见他有所动作,但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等到那边的声音彻底消失后,男子这才退了一步。
梁有今一时不知道该说他胖还是说他壮,不过体型确实很大,长得一副一拳能抡死一人的模样。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男子先一步理直气壮地发问了,看着梁有今的目光还充满了怀疑,梁有今看观察着男子的浓眉大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回道:“梁有今。”
见男子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一瞬间转为惊愕错愣,梁有今嘴角微扬,“殷范七?”
第十九章(捉虫)
殷范七见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立马确信他就是那个梁有今,他记忆里和魔鬼一样的梁有今。
“你,你……”小时候的记忆先是让殷范七先一步不自觉地慌了一下,但立马意识到他现在比梁有今足足高了一个头,还比他壮了不少,于是立马恢复了底气,挺了挺胸膛:“怎么,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打得过我不成?”
梁有今哼笑了一声,“怎么还是这副白痴模样,一点儿没变。”
殷范七是皇宫里排行第五的皇子,儿时胖墩墩的时候还被梁有今当马骑过,因为即便被欺负了向皇帝告发,皇帝也丝毫不会理会,童年时期受到了梁有今的摧残,桩桩件件都还记在心上。
“你才是白痴!”殷范七一看到梁有今那张洋洋自得的脸就来气,似乎无论身高体型上怎么压他一头,到头来还是在气场上像被俯视着一样,令殷范七心里又恼又不爽快。
“方才那边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躲着?”梁有今问道。
殷范七哈了一声,揉了揉后脑,“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我那名了不得的皇兄,这几日也不见他来过鹊月桥了,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梁有今回忆起上次来皇宫时看到的殷翟明和李诩的女儿,他们二人那会儿正站在桥上,“你皇兄之前时常都去那座桥么?”
“不是时常,是几乎日日都去。”殷范七强调,“他与李家小女之间都已是一段皇宫的佳话了,只可惜在李诩突然带了一名私生子回钱庄的时候,这鹊月桥就再也不见了二人的身影,啧啧啧,什么佳话啊,爱情果然是最浅薄不堪一击的。”
梁有今:“李家还有私生子?”
“前几日李诩亲口对外宣布的,虽然是私生子,不到弱冠的年纪具备了一身经商的才能,头脑极其聪慧,此子前途无量,你觉得对于一个掌管着有御用钱库之名的钱庄来说,脑子蠢笨的女儿与有经商之才的儿子,钱庄的继承权落到谁手中更好?这下可好,二皇子苦心经营的努力一瞬间化为乌有,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我都替他心疼。”
“不过有可能我皇兄只是单纯地喜欢李以南这个人,即便是见她不再是钱庄唯一的大小姐,也觉得丝毫不在意,二人私底下仍然无比亲密,”殷范七说到这里,见梁有今目光转向自己,又耸了耸肩道:“当然,那只是话本里写的。”
梁有今直起身拍了拍衣边的灰尘,“我走了,下次有机会,请你来梁府做客。”
殷范七目送着他离开,唉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是皇室中人多好,这皇宫,可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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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有今回到梁府的时候,梁成勋已经在府内等着他了,招了招手等梁有今走近时,将手里的一个锦囊递给他,“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自从知道他补过头出了鼻血后,府里就不再炖鸡汤了。梁有今翻过锦囊北面,那里绣着着仲乐二字,“姨娘给我求的?”
梁成勋:“你姨娘过几日才会回来,收好了,莫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梁有今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他从小到大不知收了多少只包着平安符的锦囊,但他不可能每只都挂在身上,所以大都最后都不知被扔在哪个角落里,不见了踪影。
梁有今将锦囊放进胸口的衣襟里,“您好像好有别的事要和我讲?”
梁成勋握拳咳了一声,“我只是想说,若是姜四公子参加武举入了殿前司,我梁家后继无人倒是不要紧,只是殿前司是闻名的没有半点儿人情,我是不愿你去的。”
闻言,梁有今挑眉,“我何时说过我要去殿前司了?”
梁成勋一愣,“你不去?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