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付高远坐得有点远,一颗心又都在嫉妒两人桌上的美味,完全没注意另外两桌在说什么。

一开口就把嘲讽拉满,“我们都是来自城里的知识青年,下乡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杜绝享受主义。某些人倒好,把贪图享乐之风带到乡下,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特权?”

夏宇手指敲着桌面,懒洋洋地扭头,“你这话说谁呢?”

付高远昂着脖子,“我可没指名道姓,某些人别心虚啊。”

夏宇想要起身,被花忍冬按着手按住。

虽然从前也不是没和女同志握过手,但从花忍冬掌心传过来的温软触感让夏宇失了下神,人便坐着没动,盯着手背上覆着的细嫩小手脸不由地就红了。

花忍冬不知道他的想法突然就危险起来,眯起眼,扭头看了眼高扬着下巴一脸挑衅的付高远,嗤了一声道:“贫下中农可没教某些人偷别人车,贫下中农也没教某些人没有证据就乱放屁!还是说某些人底子就是坏的,才需要下乡来接受教育?如果真是这样,看来我们需要向上级反应反应,某些人真需要好好查查下乡前的底子是不是干净,不能把一颗老鼠屎扔到群众中来。”

付高远被花忍冬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别血口喷人!我家三辈贫农,干干净净,没有怕查的。”

花忍冬挑眉,“我可没点名道姓,你怎么就急了?还是你真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自己就对号入座了?既然不怕查,回头我就让人打电话去你住的街道打听打听,你也说了你干干净净不怕查,想来不会怕吧?”

付高远手紧紧地握成拳,咬牙盯着花忍冬,别说他下乡之前在学校确实做过一些不好让外人查的事情,就算他真干干净净,花忍冬让人打电话,电话里会说什么谁又知道?万一模棱两可地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被人传出去,还不定怎么传他下乡后犯了什么错。

花忍冬以为付高远会气急败坏地和自己争辩他不怕查,不想他只扔下一句:“懒得和你个女人计较!”

说完就坐下扒拉起饭。

花忍冬和夏宇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个付高远很可疑嘛,就算查到最后他真没什么,把这烦人的家伙借这个理由弄走也不错。

这时,程妍悠悠开口,“花同志,你是上面派下来工作的领导,不好这样咄咄逼人吧?”

花忍冬呵地笑了,“你们都攻击我是特权了,我给自己辩解就是咄咄逼人?难道真要如你们的意,把我妇联的工作弄没了才对?刚刚我听那位张知青说,我能进妇联工作,一定是有位了不起的爹?”

张闯没想到他们离的这么远,他说话还压低声音了,花忍冬竟然也听见了,闻言吓的忙摆手,“花同志,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人就是嘴欠。”

花忍冬却嘴角上扬,“张知青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有一位了不起的爹,我能进妇联也是因为他的关系。”

这回不但张闯脸白了,他身旁的知青也脸色难看,虽然他们整天嘴上说着看不上特权,想消灭特权,可谁都知道,真有特权的人,想要辗死他们就像辗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如果花忍冬的父亲真像她说的那么有本事,能把闺女安排进妇联,真想难为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知青,那不是就跟喝水一样容易?

众人看向张闯、程妍和付高远的目光都充满了怨气,像是在说:好好的,你们非惹她做什么?一辆车刚赔了三百六,你们是钱多烧的是不?

付高远被这种目光看的心头火起,本来就很激进的他立马站起来,却在花忍冬带着冷意的眸子时气势弱了下去,说话的声音也几乎要淡的听不见了,“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你是特权,还怪别人编排你?”

花忍冬不屑地朝他轻哼,“如果说我被安排进妇联工作是有特权,那这个特权也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十多年前,他因公牺牲,组织为了照顾遗孤,才给了我这个工作机会。我就问,这个机会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知青们集体沉默了,就算心里有想说要的,也不可能真把心里话给说出来。

花忍冬又道:“我一个人过日子,家里没有负担,工资也算可以,把自家屋子种的几根黄瓜拿来吃就要被人诬赖是特权,那我问问各位,不自己在屋里栽黄瓜,是因为你们懒?还是瞧不起贫下中农?”

程妍可不敢接瞧不起贫下中农这顶帽子,冷笑:“你说黄瓜是自己种的,是骗我们这些城里来的没见过怎么种地?我可见过黄瓜藤,一人多高,你怎么在屋里种?”

??第080章 她的眼里重新有了光

花忍冬鄙夷地朝她翻个白眼:“没见过种地,你还没见过种花?我们乡下人,不像你们城里人有闲情逸致,平常爱养个花,种个草的,我们有花盆放在屋里也是种些能填饱肚子的。”

说完,花忍冬回屋,不多时从屋里搬出一盆半人多高的黄瓜藤,上面还挂着十几根大大小小的黄瓜。

“看到没?给你长长见识中,这就是我自己种的黄瓜,自己在家用花盆种几根黄瓜,总不会还有人指手画脚了吧?”

这回知青们确实没话好说了,人家没占用国家土地,连说人家薅羊毛都说不出口。

再说,一个欺负烈士遗孤的大帽子扣下来,谁戴上都得要半条命。

不过,这黄瓜结的真好,陈月不太好意思地道:“花同志,你这黄瓜结得挺多,能不能卖我两根?”

花忍冬对她的印象还不算坏,想着也不能和所有的知青们都闹得像阶级敌人似的,拉拢过来几个,以后知青点里发生点啥事,她也能提前知道消息有个准备。

于是笑道:“什么卖不卖的?我又不是倒买倒卖的,陈知青有啥,如果刚好是我缺的,咱们互通有无就好。”

陈月问完就后悔自己冲动,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不过好在花忍冬答应和她换,忙点头答应。

这顿饭吃的挺热闹,吃完饭知青们又要去上工,前几天拉回来的花生毛豆都剥完了,今天又要剥苞米。

桃花湾大队种的稻子大部分都要交公粮,倒是山上种的苞米才是队员们常吃的口粮,种子都是大队自留的,绑成一棒棒吊在仓子里,开春了剥出来就能种。

想到和夏宇组队那个女知青,每天生无可恋的眼神,花忍冬心里就忍不住发笑,谁能想到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夏宇竟是个坑货。

为了不让女知青继续绝望下去,花忍冬决定和周来福把夏宇借走。

桃花湾大队的情况已经摸的七七八八,接下来几天就要去邻近的几个大队走走,刚好有个人帮忙,她也不用写板报一写就是一整天,累的胳膊都酸疼了。

到大队部找周来福一说,周来福完全没有犹豫,“夏知青,你跟着二花帮忙,我一天给你六个工分,你看咋样?”

夏宇态度端正,“保证完成大队长给的任务!”

周来福就觉得自己这个大队长,从未有过的威严。

从大队部出来,看到本来和夏宇组队的女知青,面前堆着满满一堆苞米棒子,她的眼神依旧空洞,表情依旧生无可恋,搓苞米的速度连个小孩都不如,可见是彻底摆烂了。

看到夏宇跟在花忍冬身后走出大队部,还剜了夏宇一眼,第一次见面时的光环已经荡然无存了。

而看向花忍冬的目光里,同情又更多了几分。

夏宇走到女知青身旁站住,清了清嗓子,难得尴尬地道:“岳知青,今天大队长派我去做别的,这些活你就帮我做了吧,回来我会把工分以别的方式补给你。”

岳知青空洞的眼中有了光,说出口的话都因激动而一句几转,“你说真的?你拿什么补给我?之前的工分咋算?”

夏宇侧头刚好对上花忍冬眼中的揶揄,无奈道:“都补,要不我补你一盒猪肉罐头咋样?”

岳知青眼里的光更盛,头点的飞快,“嗯嗯,你可别骗我,晚上下工我就去新知青点找你拿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