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眼里,孩子胖些总是好事。

而后她又想起月余前,自己那对亲子跪在门外求娶的丑事,她仔细打量着虞俭圆润的脸蛋,确实是讨人喜欢的,只是不知如何勾得他一对兄长死心塌地。

她想,这事多半不是虞俭的错。

如今他三魂七魄缺失,娇憨得像五岁孩童,怎会像外面的狐媚似的耍手段扰乱门楣。她自己养过的孩子她明白,就算是从前虞俭智力健全时,也多半做不出这般下作的心机法子。

“乖孩子,你受了不少苦。”

赵寒雁到底是叹了口气,声音徐徐,只是眼里没有笑意。

虞俭摇摇头,说自己不辛苦的,那双眼又是亮晶晶的,只是看着赵寒雁傻笑。

这叫赵寒雁也跟他笑起来,她又想起虞俭的生母,她当年在秦淮河边见过的,那人一舞倾城,确实称得上冠绝人间。

比起那除去容貌皆不入流的赘婿,虞俭长得更像他生母,眼神灵动,单凭这双圆碌碌的黑眸,一颦一笑,便勾去许多人心魄。

那年虞俭十二岁。

事情败露后,赵寒雁曾去人间看过那唤作罗朱的妓子一眼。彼时赘婿已畏罪自尽,那女人也积攒身家为自己赎了身,只是还住在秦淮河边,在纸醉金迷的游舫上过得很是惬意。

赵寒雁不请自来,罗朱也不生气,拉着她喝了三天的酒。那女人有些手段,但是不讨人厌,赵寒雁恨她,但被那双笑眼注视着,鬼使神差,也真坐到了游舫里与她共饮。

酒是好酒,她们听歌姬弹了整夜的琵琶曲,都唱的是些江南吴侬软语的腔调。

第四天清早,赵寒雁就离开了,她本意要报复她,那时却改了主意。

只是过了几日罗朱还是死了,听说死的很惨,世人皆以为是赵寒雁动的手,她也百口莫辩,干脆把罪名一并包揽。

她确实也曾想过杀她的。

这些往事到底与虞俭无关,自赵寒雁走火入魔有些疯癫后,有些事连她自己也记得不很清楚了。

小傻子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知道母亲今天很高兴。

他也大着胆子,絮絮叨叨,说午饭时吃到几个虾饺,他很喜欢,顺带还告了赵简的黑状,他不让他痛快地吃好吃的,实在很坏。

小傻子又说自己已经数清了,堆一层石塔要九枚石块,只是第二层还没数出来,因为他的手指不够用了。

他不知说了多久,说到自己口干舌燥。

赵寒雁认真听着,她看虞俭嗓子说得快冒烟,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虞俭高兴接过,喝进嘴里才发现茶水是甜的。他乐滋滋地又要了一杯,听到母亲说茶里加了些蜂蜜,对嗓子很好。

“我们小俭喜欢止戈,还是阑起?”

赵寒雁也和他一起笑,抿着茶,似乎只是像位普通母亲似的,操心孩子的婚事。

“都很喜欢,哥哥们都对我很好。”

赵寒雁低垂眼帘,不知想了什么,看着紧握着茶杯眼神懵懂的少年,最后只是轻轻感叹一句。

“我们小俭都很喜欢,那怎么办呢?”

“只是家里的、或是外面的,最后总得选一个啊。”

作者有话说:

赵简(困惑.jpg):我甚至不是备选项吗?

39 | 39. 意外

【每天明明吃的这么少,怎么长的肉?】

听侍女说,自己不在,虞俭也无半点不适应,赵简心里不是滋味。

他想自己和傻子置什么气呢,这傻子,有口吃的就得意忘形,即使傻了,也惯会到处勾引人,服侍他的婢女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

真是的,幸好是藏在家里,放在外面不知要迷倒多少人。

但当这几天虞俭真的茶饭不思了,赵简又有点舍不得。他喂他虾仁蛋羹,吃不下;虾饺喷香晶莹剔透,也还是不喜欢。

前几天明明还吃得欢,口味变得也太快了。

“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做,又不缺你这口饭!”

无论赵简如何劝他,这傻子总是神色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连堆石头也没什么兴致,整日蜷缩在软塌上,半步也不想挪动。

少年这段时日显得更丰腴了些,胸口像白馒头似的,从前还足以用掌心抓握,只是现在变成了小小的水袋,走路时不时晃荡几下。他腰也圆了些,像块雕琢成平安扣的羊脂白玉。

赵简把手伸进他内衫,小肚腩摸上去手感很好,连腰眼处也有了小肥肉,很有些弧度,像豆腐似的滑腻。

每天明明吃的这么少,怎么长的肉?

赵简见他食欲不振,要叫大夫,虞俭也不肯,明明之前看病是很配合的,现在小傻子的精神坏下去,连脾气也跟着坏下去,看着医箱就嘶声裂肺地叫,赵简实在拿他没办法。

孟阑起时不时会来,只是每次来时显得更憔悴了些。

他此前与家里闹得很僵,瀛洲想尽办法逼他回去,只是他不肯,找了许多借口。后来狐王狐后也厌烦了,只要他不惹出叫两族难堪的事,就懒得管他。

孟阑起还是与赵简相看两厌,只是赵简已单方面不把他视作对手即便死皮赖脸留下来,他又能留多久?

一年?两年?

总不能在这里留一辈子。

但虞俭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很高兴有人陪自己玩。他算数不好,以为自己怎么也数不对石堆第二层的数目了,但是孟阑起很耐心教他。一双手不够,他就借了对方一双手,知道了搭到第二层需要十七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