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天门宗来了又怎么样,你可知魔修如此有恃无恐,正是因为他们的魔君近日出关了!”他摇摇头,“听说这个魔头很是厉害,手段更是凶残,剑平山庄就是他亲手灭的门。林家也是修仙世家,林庄主这么厉害的人物,在那魔君手里过不到三百招就被毙于掌下,整个山庄一夜之间化为人间地狱,不论男女老幼,全都被斩断手脚,血气泼天。”

听着的几个人打了个寒颤。我微微皱眉,刚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到一把年轻声音:“你方才说,说我们天门宗什么?”我的步伐猛地一滞。我回头一看,果真见到那边桌上坐着几个天门宗弟子。他们似是不满那些人说天门宗不敌魔宗,神态傲慢地道:“一个魔头就把你们这些凡人给吓的魂飞魄散,他要是有本事,就直接杀来我们天门宗”

修练之人在俗界凡人眼里,就好比天上的神仙,轻易不敢得罪。那原先说话的数人赶紧赔笑,争相奉承天门宗这几个年轻弟子。

我的心头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此处离天门宗极远,这些内门弟子怎么会在这?莫非,他们是为了来寻贺兰芝?

此番一想,我站都站不住,当下就飞赶回山上。

我心急地寻找贺兰芝,一推门,见他人不在屋中,心底就已经凉透。好在这时候,由后院传来了声音:“你今日回来得甚早”

我赶到院子后,贺兰芝闻声一回头,我便失而复得般地紧紧抱住他。他整个人一僵,过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搂住了我,安抚地抚着我的背说:“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他的语气如此宠溺,我的心渐渐安下,缓缓放开他,说:“……我听山下人说,近日魔修很是跋扈猖獗,你定不要离了我。”我又说,“要是有人闯进山里,你若是发现,必要先告知于我,知道么?”

贺兰芝欲言又止地对着我,之后仍是颔了颔首:“好。”

当时的我,心头一片慌乱,根本没有察觉到贺兰芝的不寻常之处。我为了不让他人进山,在不动山周围都设下了障眼法。以前,我还可以为我自己寻借口,说不是有意欺骗贺兰芝,事到如今,我的行径简直同小人无异,为了不让天门宗的人发现他们的少宗主,我不惜将他禁锢在这荒僻一隅,不让他接触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人。

我如此作为,真真是比我娘当年对慕无尘,还要来得卑鄙龌龊。

此日以后,我更是战战兢兢,但凡一点风吹草动,我就十分紧张。眼看转移大法施行在即,我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紧要关头,如果我自乱阵脚,那对我和贺兰芝都没有任何好处。

我日盼夜等,终于被我等到了那一天到来

我带贺兰芝来到河边,这里是不动山灵气最盛之处,可加强我的灵力,有助于禁术的成功。我给了他一枚安神丹,贺兰芝握着手里的丹药,脸对着我,他像是忍了很久,终忍不住问:“青峰,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自是知道,被他人一直隐瞒着,心里是有多么不好受,可要是让他知道我的目的,他必是不肯。我合住他的手,说:“贺兰芝,你再信我这一次。”我一想到事成以后,他就能看见,不禁发自内心感到高兴,“只要过了今夜,你就会明白了。”

贺兰芝隐忍地握紧拳头。最后,他说:“好,我再信你一次。”

我亲眼看着他服下了丹药,这才放下心来。我扶着贺兰芝躺下,跟着盘坐于他的对面。如果贺兰芝醒着的话,他和我一起运转内丹,我施术时也会轻松一些。可是,在转移的时候,受术者会极其痛苦,我不忍心见他受疼,宁可他像现在这样安睡下去。我催动筋脉里的所有灵气,一炷香之后,我觉得丹田充盈,时机已经成熟,便按照靳涯教给我的功法,行逆天之术。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正是以为它逆天而行,有违道法。果然,在我施术之际,天地就发生变化,原本天清月明,转眼就暗流涌动,寒风大作,夜空隐隐传来雷声。这是老天爷给我的警告,可事已至此,我怎么会就这样收手。随着我运转法术,我觉得四肢筋脉都好像有绵绵细针扎来,原先尚可忍受,后来越来越疼。期间我曾睁眼,贺兰芝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到底是我小看了禁术带来的痛楚,天真的以为一颗安神丹能压得住。

就在此时,我察觉到有人强闯我的阵法我眦目尽裂,竟然是裴鸣轩!

“妖孽!放开敏之!”

裴鸣轩到底还晚来了一步,术法已经在运转,没可能停下来。我心下虽惊,但不敢分神,只顾倾尽身上的妖气这阵子,我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逼迫自己强行精进,裴鸣轩修为虽比我高,却挡不住我不要命。裴鸣轩被我的妖气击退了好几步,他脸上顿时露出屈辱的表情,肯定是不信自己竟会不敌我。

我不能再分心,比原先更快地催逼自己,这样一来,我身上的痛楚越甚,贺兰芝自也是越发地痛苦。“唔……!”他开始像魇住了一样挣扎着,如此下去,他不要多久就会疼醒。我得加快自己的动作,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在我二人之间环绕,眼看即将大成时,贺兰芝双眼竟渗出了血来,瞬间染红了整个布条,沿着脸颊滑下。

“啊!!”贺兰芝狂啸而出,瞬间贲发而出的灵力向我擎来。我被猝不及防地震飞于数尺之外,五脏六腑都好似被他震碎了一样。“贺兰芝……!”我只来得及唤他一声。

“敏之!”裴鸣轩冲向了贺兰芝,他扶住了他,之后恶狠狠地看着,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我原先还以为,这只妖只是欺骗你和他双修,没想到……这妖孽竟敢行逆天之术,打的是你这身修为的主意!亏你还一直相信他,怎么都不肯随我回天门宗!”

我强撑着站了起来,可全身如被刀子割过一样,试了几下,才勉强站住了脚。我竟不知,裴鸣轩原来早就和贺兰芝有所接触,还打算将他带回天门宗。我恨恨地看着裴鸣轩,跟着就敲向贺兰芝。他的眼睛不再涌血,痛楚似乎也渐渐缓和了些,眼看距离成功只有一步,我踉跄地走前几步:“贺兰芝……过来……”我气若游丝地说,“只差一点点了,你快来、来我这儿……”

“……”贺兰芝原先动也没法动,突然用力地推开了裴鸣轩。裴鸣轩一脸震惊,怎么也想不到贺兰芝居然会这么做。

我看着贺兰芝摇晃地朝我走过来,直到他止步于我眼前,我便双膝一软,力竭一样跌进他怀里。我紧紧地抱住了他,不断地唤着他:“贺兰芝……贺兰芝……”在这一刻,我终于不再害怕了,就算天门宗的人找过来,他还是选择了我。我开心得落下泪来,沾满血的双手颤颤地捧住了他的脸,我满是不舍地看一看他,跟着便轻轻地吻了吻他苍白的唇瓣……

然后,我就看着他。慢慢地,我脸上幸福的笑容褪去了。我两眼眨也不眨,只看,一个扇骨对着我胸膛,它擎穿了贺兰芝送给我的链坠。我脖子上的红绳,断了。

贺兰芝的唇动了动,他的声音变了,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你是……妖……”

我舍不得将眼睛从他身上挪开,之后,我缓缓地整个人向后仰倒,就这么坠入了冰冷的河水当中。

我的血渐渐染红了河水,我的视线也被晕染成了一片红色。可我也知道,裴鸣轩将贺兰芝给带走了。

没想到,我的梦,醒得这么快。我想,我这一回真的活不成了。

既然这样的话,就把我这一双眼,都给了他罢。

(十九)-(二十)

《被嫌弃的受的一生》 (十九)上

我以为,我难逃一死。

麒麟骨扇擎碎了他亲手送给我的秘石,这上古之石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勉强保住了我这一条贱命。

后来,我想了想,与我朝夕相处的那个人,终究不是天门宗万人所敬仰的那个少宗主。那个没有了记忆和过去的贺兰芝,才是慕青峰真正的夫君。

在他彻底从这世间上消失的最后一刻,我的夫君,终究还是保护了我。

我醒来以后,人就躺在一张床上。我的两眼很刺痛,像是有火在烧一样,眼前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让我想起了我自己做了什么我把我的两只眼睛全给了贺兰芝。

我挣扎地翻身动了动,就跌落了床。

“人总算醒了,去禀报尊主”是个年轻姑娘的说话声,紧接着就有人过来要扶起我。“呜……”我蜷缩在地上,双肩抖颤,发出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的声音。

他们都以为我疯了。其实,我只是太高兴了我既然成了个瞎子,这就说明,转移之术成功了,那便不枉我拼死一搏。数人把我弄回了床上,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抓住一个人的手,着急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天门宗有多远……!”

我非但两眼看不见,那时候就连站都站不稳,可我整颗心都只想着去天门宗,要回我的夫君。我就是这个样子,生性执拗偏激又爱自欺欺人,我天真地认为贺兰芝伤我非出于真心,只要我解释清楚,我与他还能回到先前在不动山上的日子,再续前缘。

“这里是”那姑娘还未说出这儿是何处,我就听见一个陌生却又极其熟悉的声音:“此处是万魔宗极乐宫,与蓬莱山天门宗相隔千里。”

那个人缓步走到了我的床边,我听见其他人“沙沙”跪下的声音,齐齐说道:“参见尊主。”

这一把声音低沉悦耳,我却在认出他是谁时,身子克制不住激动,轻轻颤了起来。“慕青峰,你既然落到本尊的手掌心里,”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满意,微微俯身,喑哑道:“就永远别再妄想能够回到贺兰芝的身边。”

万魔宗极乐宫,这个地方,即便是俗界之人,有谁不曾听说过。据说,在过去,不论是道修和魔修,都只是修炼的功法不同,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并无所谓正邪之分。那是在千余年前,有一个魔修,他天赋过人,自己钻研出了一套万魔功,百年之间天洲仓土,无人可敌。后来,他一手建立了万魔宗,自号为尊主,无数魔修自愿跟随他。从那以后,他行事越发偏邪,为了在短时间内炼成绝世功法,不惜攫取他人灵气。那魔宫练得越高,他的性情就变得越发残忍,终与整个天洲为敌,当时各个世家一齐讨伐魔尊,伤亡惨重,后来是三位仙者一齐力战魔君整整七天七夜,这才将他杀死。这三位仙者就是最初的三君,后各自分开,先后建立了仙门三宗。

魔君虽然陨落,可他的万魔功法,依旧是天洲仓土无数人觊觎的绝世功法。当年,各宗三君虽然在所有人面前烧毁了残卷,但是在数百年前,又有新的魔君出世。他身上的绝顶功法,正就是本该已经失传的万魔功。天洲灵气日渐匮乏,这千年来莫说取得圆满之人,便是修为达到归元大期的仙者亦是屈指可数。可是,魔修的万魔功法,可吸纳他人灵气转为己用,于是,渐渐就有传说,只要修炼此功,就可问鼎天洲,号令天下。

这么多年来,正道始终无法将万魔宗连根拔除,而他们的魔君更是行踪诡秘,如今正道里头,更是谁都没见过魔君真正的样子。

而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与贺兰芝在上古秘境出生入死的那个散修,竟是万魔宗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