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澜,你竟敢劫狱,难不成堂堂惊鸿剑,都被这个魅妖给迷惑了么!”就看赫连江带着其他峰的长老将我们给围堵住,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谢天澜会不顾一切劫囚,故此早有预备。
谢天澜知道已经插翅难飞,仍然一力护着我,在风雪中冲他们厉声道:“你们这些人简直枉称天地正道,你们要做的事情,和你们嘴里的魔修又有什么分别!”
赫连江目一眦,恨声道:“谢天澜,要不是你愚蠢天真,三十七剑又怎么会尽数陨落!你也不是几岁的小儿了,这世道,本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各宗多少人就等着我们天剑阁凋零落魄,将我们一一瓜分。现在,你我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如今要不是浣剑真君的余威尚在,天剑阁早就被他们这些虎狼给拆食入腹!”
我不知天剑阁竟已经到了这般凄惨的局面,然而赫连江说得不错。在这天洲,说到底,哪来的正邪之分,各宗之争不亚于俗界的王朝更迭、权力争夺,千年来各个宗门明争暗斗,互相吞并势力,这才有了今日的三宗。
我都明白的道理,谢天澜不可能不知道。这不过短短数月,他的鬓边已然全白,果然那日他带着苍翠峰众弟子勇闯天门宗救我出来,必定是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谢天澜毕竟在阁中日久,其余长老都同他交好,一人不忍说:“谢长老,你只要将这魅妖交出来,今日一事权当没有发生过。”其他人也纷纷如此说道。
谢天澜的眼神却逐渐冷下,我听见他寒声一笑,那模样竟让人有些心惊:“我天剑阁,泱泱大宗,如今居然沦落到要用这等下作的手段,逼迫一个无辜小儿做人炉鼎,令父子相奸,你们就不怕举头三尺神明在看,不怕天打雷劈么!”化神期剑修的怒吼可震方圆百里,就看各峰长老脸色微变,好似被人狠狠地打了脸。
我却是听明白了我只以为天剑阁诸长老是要我死,没想到,他们这帮人,比各宗众人更厚颜无耻
他们……他们居然要我做,慕无尘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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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小儿?”赫连江丝毫不觉自己有多卑鄙,他捋着须,“一个魅妖,有何无辜?他们这些妖族,有哪个不是鲜廉寡耻,罔顾人伦。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怎可能是浣剑真君的亲子,他那母亲不知和多少男人媾和,要真是慕无尘的血脉,他当初又怎么可能亲手弑子?”
我没想到他们为了达成目的,竟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颠倒黑白。赫连江又接着道:“谢天澜,你最好让开,你应当明白,天剑阁可以没有惊鸿剑,但绝对不能没有浣剑真君。”
谢天澜狰狞着脸:“你们以为,你们做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慕无尘清醒以后,会放过你们每个人么!”
赫连江有恃无恐:“慕无尘谢我们都来不及,有这魅妖为炉鼎,他就可以摆脱摄魂术,若不然,他不过是个被禁术反噬,彻底沦为没有理智的疯犬罢了。”
话至此,我已明了,为何天剑阁在各宗面前这般委曲求全,原来,是慕无尘出了岔子。三年前,天剑阁阁主陨落,纵观阁内上下,居然连个化神后期直臻归元的剑修都没有。各宗慑于浣剑真君的名威,还不敢贸然对天剑阁出手,可是这么多年,慕无尘几乎销声匿迹,甚至有荒唐的传言说,慕无尘也早已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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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妖天生体质阴阳两全,足以承载精气,做人炉鼎再合适不过。和魅妖双修媾和,亦有助调和灵脉,当初贺兰芝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亦用此法为之调理,不出半年,他的灵脉就已经修复大半,一年之内便全好了。虽然这对我自己有所折损,可后来我和贺兰芝结为道侣,一同双修,互补元气,这才没有多大妨碍。靳涯抓了我以后,虽肆意采补,也怕我死在床上,故而迫我修炼魔功,吸人精气,再供他所用。
我不禁讽刺一笑我心心念念想洗刷自己的罪名,有朝一日能回到天剑阁来。结果,对他们来说,我究竟干了什么并不重要,他们看中的,不过是我这个作为魅妖的体质。
谢天澜不肯让步,可是,他就算再强,也不可能力挡诸多出窍期以上的剑修。更何况,他那阵子为了替我疗伤,每日为我输送灵气,眼下还要护着我,难免有心无力。几百招下来,就可见胜负。
赫连江道:“谢天澜,你莫以为我等看不出来,你千方百计对这魅妖好,也是念着他身上的好处。”他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一直对慕无尘心存妒忌,之所以养着这个小子,也只是想让慕无尘难堪。你说我们妄为正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罢了!”
谢天澜一个走神,就被剑刺穿肩胛骨,他退了一退。他身上已经划破了好多道口子,血染红了地上的雪,教人触目惊心。那几人见一直没办法攻下他,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若说先前他们还有留情,那现在就是杀招频出,竟真的打算置谢天澜于死地。
“……师叔!”我扯着破喉咙般的嗓子,眼看谢天澜不敌,我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我抬头看着他们,冷风刺骨,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诸位长老……此事,无关惊鸿剑,是我诱惑了他,若不然……谢天澜怎会做出这等叛离天剑阁之事!”
“青峰!”谢天澜一嘶吼,就有血从嘴角溢出。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杀了他。
几十双的眼睛看着我,冷漠中带着轻视,仿佛我不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是个蝼蚁,我的意愿、我的感受还有我的生命,在他们这些大能眼里,都不值得一提。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在这个世间,并无正邪之分。唯有强者,才可为刀俎,弱者只有任人宰割。
见我如此懂事,赫连江总算满意地一点头,他到底爱惜人才,舍不得就这么杀了师叔。他最后说:“来人,将这魅妖带去禁地。” ?
《被嫌弃的受的一生》 (九)
我从未向第二个人提起过,我们一行人去主峰后山的那一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如何杀死袁飞。
大雾遮眼,寸步难行。我们九人在来到深山里头,就被这诡异的大雾给冲散了。
我已经察觉到了,这不是普通的迷阵。是魔气。
我发现了,这一股魔气,和当夜在草头村时,偷窥过我自渎的魔修,是同一个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魔,竟敢明目张胆地闯入天剑阁的地盘,莫非……他早就混迹于我们之中了么?
这样的猜测令我恶寒,如果这个魔修真的如此厉害,此事绝非我等能处理,必须马上告知各峰长老和阁主。
这迷阵很不寻常,并非一般的障眼法,不但找不着出路,此处还有发狂的兽类出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吞噬入腹。我一路下来,不知杀了有多少,我一边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前进,一边寻找其他的师兄弟们。在迷阵里,一个人的五感也会被迷惑,不能用常理去推断,我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毁剑砍杀的到底是一只兽,亦或是人。
“师兄!”我才刚拼死杀了一只妖兽,就听见有人叫唤,“慕师兄!快救我!”我倏地循声看去,就看见雾里模糊的影子。我听见师弟喊救命,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直赶而去。那魔修与我斗上,他确实非同一般,竟对我的招数套路了若指掌,他用剑亦十分了得,我与他过了不下百招。从招式上来看,他略胜我一筹,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不知怎地一走神,我便趁机使出最后的杀招。
断水扎穿他的心口,我听见一身闷哼。我以为我总算杀了那个魔修,便看迷雾渐渐散去,不知哪里来的水滴砸在我的脸上。下雨了。
我喘喘地,看着我跟前,他无力地一跪。暗红的血渗透过他的青衫,血水随着雨流入了泥土之中,我怔怔地睁大眼:“……袁飞?”
袁飞两眼逐渐涣散,他颤颤地抬手,徒手按在我的剑上,拼命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剑给拔出来,溅出的血划过我的眼睛。跟着,他便直直地倒在我的眼前。
“袁飞!袁飞!”我扔了剑,慌忙地扶起他。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袁飞好似也清醒了过来,他看着我:“师兄……”我压住他的伤处,嘶声道:“忍着,你给我忍着!我马上就带你回去找师叔!”
袁飞却紧紧地抓住我:“别去……!”他看着我的目光没有怨恨,想是知道并非我害的他。他满眼不甘,死死地拉住我,似乎想告诉我什么。我侧耳去听,只听他道:“小、小、心……”
当他说出凶手的名字时,一道惊雷却划破天际,眼前突然大亮,如白天一样。我没能听清是谁害了他,袁飞就已经死了。
我不是没见过人死,可死在我眼前的,是我的同门师弟。我再怎么憎恶他,也从不没想过要他的命。我全身冰凉,胸口被绞紧一般地难受,但我也知道此地不能久待,我也不能把袁飞就这么留在这里。我解开腰上的束带,将袁飞的尸体背在身后,用束带系紧。
一路上,我都没有遇到其他的同门师兄弟。深山的路蜿蜒难行,老天爷也不帮我们,雨越下越大,不停地打雷,连御剑都不能,我身上也有好几处伤,肩膀后有一道被兽爪抓出的伤痕。那爪子许是淬了毒,我的步子越来越沉重,身子的一般已经麻痹了,如果先扔下袁飞,兴许便容易一些。可我不是个畜生,我决不会为了自己偷生,丢下自己惨死的师弟。我得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回师门,然后找出真正害死他的凶手,为他报仇。
忽地,雨水冲塌了山上的泥石,我一个踉跄,滚下了山坡,袁飞也摔了出去。我挣扎地爬起来,伸长着手想抓住他,可又一道巨雷擎下,我嘶声大吼:“不要!!”在袁飞的尸首坠下险坡的同时,我亦跟着提气跃出,一个山头的泥石流从我们的上方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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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我就失去了意识。
我睁开眼来。我看见了枯草、石头,还有微弱的光。我全身疼痛,费了好一番力气,在坐了起来。这里并非思过峰的死牢,此处,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周围是陡峭的岩壁。
我慢慢想起来,昏迷前发生事情天剑阁的人将我带到了乱石峰的禁地,他们让把我丢了下来。
我在天剑阁多年,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此处荒凉寂静,偶尔听见雀鸟的叫声远远地传来,天坑的中间是一个湖泊,深不见底。我从角落里踉跄地走出来,来到了天坑之下,我仰着脖子往高处看去,发现望都望不到头,危崖高耸入云,竟不知尽头何处,连阳光都没法照下来。
没有修为的人落入此境,那就是叫天天不应,注定一生都困死在这儿。我的腿一软,屈膝而跪。我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这一张脸惨白无血色,唇都干裂了,艳红的瞳孔有些浑浊。水上无涟漪,这说明水中没有活物,这里除了我之外,难道……就一个活的东西都没有了么?
“死了心罢。”一个极其喑哑的声音蓦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