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抓我的头发。”雪猎淡淡地说，伸手把洛手里的那一把拉了回去，他说话完全是跳跃式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但是看不出来任何的虚假……精灵王或许真的就该是这样的吧？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平凡的，他不懂如何掩盖自己的情绪，象一个误入人间的小灵兽……难道眼前这个情绪转变得比货币汇率还快的美丽的孩子，真的是精灵王？

五

雪猎把大部分头发在脑后束起，换上洛扔给他的白色衣裤，修长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雪猎通常只用魔法换衣服，但是现在的他却怎么努力也使不出来一丝魔法。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跟洛徒手厮打的原因……一个不会用魔法的精灵王……哈哈，这真是大笑话啊。精灵历史上的耻辱！他颓然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我不是精灵王么？没了魔法……我算什么呢？我真的是雪猎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那些回忆，明明那么痛苦，那么真实……

“雪猎！换了衣服赶紧下来帮忙！”洛偏偏在这时候在楼下喊，他真是一点都不理解雪猎的心情。

雪猎强打精神支撑起自己走到楼下的大厅里，一开门一股香味迎面而来。洛开了一家餐厅，大堂里仔细的布置了异国风情的瓷砖，在阳光下显得温暖朴实，让人安心。

“这是……什么味道？”雪猎走了进来。

“这可是罕见的东西，名字叫做咖啡，每天上午供应，中午就不要做了，记住。”洛连眼皮都没抬，继续专心看着面前的空气压力咖啡壶，一颗颗褐色的豆子随着把手的转动不紧不慢的掉到下面的研磨容器中。雪猎从没见过这东西，他的注意力似是从刚才失去魔法的沮丧中暂时转移出来，他看着豆子一颗颗被磨成粉末，然后经过沸水的滴漏，变成了深褐色的液体。浓浓的香味飘了出来，雪猎专心地深呼吸，睁开眼睛的时候，洛把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喝喝看。”

“噗……”雪猎忍不住喷了出来，“这是什么？你想杀了我吗？”那个闻起来好香的液体喝起来竟是那么的苦。

“……我这件衣服的清洗费由你来出。”洛用围裙擦掉了脸上的咖啡，但是白衬衫上的是擦不掉了现磨咖啡豆里的油脂是很可怕的。

“我……”雪猎刚想继续抱怨，但是看到洛的狼狈样子又有点想笑，于是硬憋住。

洛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就在雪猎以为洛要斥责他的时候，洛往咖啡里放了一块糖，“你喝不惯这个，只能放点糖了，没口福的家伙。”

神奇的是，加了唐以后，这东西就没那么苦了，还真不错，雪猎先是舔了一下，然后小口地喝了起来。洛把围裙解下来准备去换衣服，“哟，你梳马尾辫还真是挺可爱的。”

雪猎脸上的温度忽然升高了，但是嘴上依然很强硬，只是说了一句，“是吗。”

“别把杯子打碎了，这东西一个1银币。”

果然！真是个守财奴！

这是雪猎第一次在精灵界以外的地方工作，理论上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一天，可惜并不顺利。雪猎打碎了不少盘子不说，还记不清楚菜的名字，把这桌的东西送到别桌去，没事的时候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站，杵在大厅中央感觉四面八方投来的古怪视线让他很不舒服。而洛事先也没想到雪猎真的一点事情都不会做，所以这一天更忙了，不光要在里面做饭，还要冲出去摆平雪猎闯下的祸，然后发现炉子上的东西已经华丽的焦了。

最后雪猎被无奈的洛调到厨房里刷碗，果然好多了，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很太平，除了傍晚的时候厨房里发出的一声整叠盘子打碎的巨响之外，一切太平。

“……”洛坐在角落猛抽烟。

“……”雪猎坐在小板凳上拼命刷锅子，头都不敢抬，更不跟去看洛。

“喂……别刷了。”

“……”雪猎刷得更起劲了。

“我让你别刷了。”

雪猎这才停下了手，把锅子放下来。

“虽然这是你唯一弄不坏的东西，但是你再这么刷下去，锅子的底要被你刨通了。”洛站起来走到雪猎面前，面前的这个精灵低着头回避着他的目光，他有预感，要是再多说一句这个精灵一定会跳起来的。洛叹了口气，去拉雪猎的手，雪猎像是受了惊吓一个劲往后缩。

“手。拿出来给我看。”洛不由分说把他的手抓过来，修长柔软的手已经被肥皂水泡得起了皱，还有一些玻璃渣嵌在手掌里，细密的小伤口到处都是，换了普通人早就血流不止了，但是雪猎却一点血都流不出来。这就是精灵吗？洛想，这样的话，受了伤不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吗。

“不要用手去拿打碎的玻璃，会割伤。”洛霸道地拉着雪猎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找出消毒棉和牙签开始挑雪猎手掌上的玻璃渣，雪猎悄悄抬头看他，这个男人正在专心做着手里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的手好温暖，轻轻捏着自己的手，一点都不弄疼他，有时候甚至会皱着眉头叹息，似乎在心疼自己。

从来没有人为雪猎做这样的事，就连以前在精灵的国度受伤的时候，医师也只是用魔法治疗而已，雪猎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人的体温。

“对不起。”雪猎开口了，“我……还是……不擅长做这样的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先前那么难以启齿的话，此刻竟那么自然的说了出来。

“哦。”洛咳嗽了一声，原本以为雪猎会替自己开脱，但是他却意外的坦率，看来这人还是有些优点的。

“你不说点什么吗？”雪猎终于忍不住抬头看洛。

“如果是指责你，那还是免了，就算说了盘子也不会回来。”

“可是……我是精灵王啊，怎么可以出现如此不堪的状况……”精灵王必须是完美的……

“谁都有不会的东西，不懂就要学，学会了不就好了，有什么呢。”

“恩……”雪猎点点头，“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

“现在不是有了么。”洛把工具放好，看了看雪猎的手，感觉很满意，“我成了第一个对精灵王这么说的人，还真是荣幸啊。”

“什……什么嘛……”雪猎微红的脸别向一边，脸上的线条让洛感觉到温柔两个字，还真有些可爱呢……洛摇摇头，终止了自己的想法。

六

把雪猎伺候上床以后，洛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独身环境。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面堆满枕头）；整套的炼金台和研磨装置；一大架子的书（都是稀奇古怪的种类）；一张毛茸茸的圆形地毯（洛喜欢席地而坐）；以及一排放置草药的抽屉。

洛当然知道把工作道具放在卧室里的种种不合理，但是他觉得重要的东西还是放在自己房间里比较保险，不能相信别人。

洛点亮了蜡烛，晕黄色的光线在夜里看起来非常柔和，他的影子被投射在了墙上，一个平凡的中年男人忽然长出了长长的头发，白衬衣变成了及地的法袍，毁月站在了桌前。

有些事情只有藉着月光才能做，比如制造这种书写传送卷轴所使用的颜料。可以这么认为，毁月的店子就算只赔不赚也不要紧，因为这个才是他的主要收入。今年雨水不断，气候一直寒冷，作为主要原料之一的甘菊产量少之又少，毁月多方周转才得到700克，而且还是去年的干货。

作为颜料的原料，甘菊自然是新鲜的好，越老的草药榨取花汁越难。他把研磨器拿过来，把甘菊倒了进去。已经晒干的花朵在石轮下发出沙沙的声音，一股辛香的气味飘了出来。甘菊是一种很少见的植被，只在干燥温暖的地方大片盛开，它在古老的冥族语言中，也有大地的思念的意思。这种对大地十分依赖的植物，在记录磁场的方面有相当出色的属性，总之，制作传送卷轴的工序并不复杂，但是对原料和火候的要求是很高的。

所以毁月总结道，摆弄草药就像与一个女人的相处，有时候她会有一些特殊的喜怒无常让你猜不透，又牵肠挂肚。仔细一想，和雪猎还真像……

对了，雪猎喜欢甘菊，真搞不懂这味道根本就不好闻，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呢？毁月抱怨着，手里却找来一块薄纱，包了一小撮甘菊粉末扎成了一个香袋，封口的丝带上用一整朵甘菊做了一个修饰。

我的手工真是太棒了，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毁月得意地把完成品提在手里反复的看，要是哪天不开餐厅，做个手工艺人也不错吧？

不错个屁！正事都快忘了！

毁月把磨好的粉丢到坩埚里去煮，然后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召唤了冰元素，整张桌面很快变得寒气肆意。然后他在正中央放了一个冰川石做的罐子，里面有事先准备好的魔粉。等到花朵的水沸腾了以后，一下子倒进罐子里，极热和极寒的两样物品不断翻腾不愿融合。

“然后是最关键的一样东西，月夜里魔族的血……”毁月咬开了手腕，把血滴了进去。之前不相容的两样物体立刻平静下来，变成了一种奇怪的、不断变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