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地看着他:“你竟然看出来了?”

他笑笑:“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了。”

我不禁又是大为惊奇,我扮成男装寻常人很难看出来,都以为是个少年。像阿莫那样的人一样,每次都认不出来。像这样一眼就能认出的,只有李承汜而已。如今他又是一眼看出,这倒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段容谦又看看我们,眼神略异,道:“而且依我一路看来,二位完全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主仆,在下眼拙,说错莫怪。”

我和仁轩对望一眼,心下都是一惊,这姓段的书生倒真是一个厉害角色。

仁轩咳嗽一声,尴尬笑道:“兄台果然好眼力。方才在下之所以瞒着兄台,实在是因为……”

段容谦微微一笑,摆摆手止住他的话道:“我不问你们二人是何关系,也不管你们去南诏做什么;你们可也莫要多问在下的事。我们三人都要去南诏,从这里到那儿千里之行,多几个良伴,正可免去路途孤单,何乐而不为?”

我们于是这才放松一口气,心道你怎的不早说?

于是从这日起,我和仁轩便和段容谦相伴而行。这段容谦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时不时地吊几句书袋,性格可不是那样子,整个一自来熟。很快就无话不说,无话不谈,而且言语无忌,什么客气也不顾了。他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着,我由此也知道了许多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事。

他说到西域,什么楼兰,莎车,高昌,讲到那里的戈壁滩和大漠:连绵不断,浩瀚如海的大漠,一直延伸到天边,天上是清澈透明的蓝,一丝云彩也没有;远远的沙丘上,走着一行驼队,骆驼悠悠地在沙漠上迈着步子,驼铃叮叮的响。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骆驼这种动物,便抓着他问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就是一种很高大的动物,背上有两个像山峰一样的东西,叫驼峰。”他说着,见我还是一副困惑的样子,就走到地上,用剑随意在地上描画,给我勾勒那骆驼的样子。

他说到关东的大森林,一望无际的绿海,白色的桦树林,每到秋天的时候,树林变成了红色,像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团火焰。

他说到北国的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春天来到的时候,草原上开满了小野花,夏天的晚上,夜空洒满了星星,草丛里飞着萤火虫。我想,那就是李承汜生长的地方啊。

他说到他的家乡,南诏,那里山高水长,有高高的雪山,也有可爱的田地;有静静的小河,也有弯弯的木桥,青砖砌成的大理城;城外是绿油油的茶园,满山的茶树,空气里是茶的清香,还有采茶女的歌声。苍山瑞雪,洱海晶莹,蝴蝶泉边,澜沧江畔,一年一度的蝴蝶会,真是天下壮观。

他到过很多地方,总是四处游玩,让我想到了卓拉师姐。这是我一直羡慕的生活。而我,从小被高墙围起来,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见过。他跟我讲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幻化出一幅又一幅画面,西域,东北,北国,南诏……

我们一路走,他总是拉着我们到处逛。比如到扬州就要逛瘦西湖,到镇江就要逛金山寺,到苏州就要走走小桥流水,看看王宫旧迹,馆娃台阁什么的。一路扬州,镇江,常州,无锡,苏州。真真是江南好风景,小桥流水人家。

过了苏州,我问他:“咱们还要走多远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他却说:“你老是急着赶路做什么?这么好的风光在眼前,不看,等想看的时候就没机会了。”

我于是就不说话了。我可没跟他说,我们是要追南朝出使的车队。而我这一路也没碰到李承汜他们,当真是邪了门了。

我又问他下面到哪里去,他说:“咱们走太湖,从湖上走,到那边就是嘉兴。”

嘉兴?今年南巡我还去过,在那里的烟雨楼我第一次碰到李承汜。一想到居然就要去那里,我心里便突然高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出场了。本文中男二的戏份可能不会很多,正如女二一样,第一次写文,多个角色的驾驭完全不熟练,各位敬请谅解吧!

另外,我这个文是从女主角的角度以第一人称写的,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女主角经历的,有些事情,比如男主角的事情不会直接去写,只能事后知道。(现在后悔当初该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写,那样事情就更多了,不过会更精彩!唉,无语)有的我会留些蛛丝马迹,有的不够线索的事后我看看再添加吧(⊙﹏⊙b汗)

本文中男二的出场比草稿略有增益。溪雪生按:“照夜狮子头”见梁羽生《萍踪侠影录》,照夜狮子头就是张丹枫骑得那匹马,可不是我随便编出来的哦。段容谦的出场形象也略借鉴自张丹枫,在此谢过梁老了~徒得其形,未有其神,武侠迷莫怪。

☆、人人尽说江南好【2】

我们三人出了苏州,在吴江登了船,两匹马也牵了上去。这船是一种独行船,不太大,比我上次追踪李承汜在长江上坐过的那船小得多,更没有办法跟龙船比。

我在船上四面看去,这还是我头一次在太湖上走,今年跟着父皇南下江南的时候,只在太湖边上走了走,然后就坐马车直接去嘉兴了。此刻站在船上,放眼望去,太湖之水,浩浩汤汤,没有边际,近处的湖水是青白色,水波粼粼,再往远处看去,则呈现出青蓝色,当真是澄碧如洗,湖水就好像天空一样广阔。远处,有一带湖水在阳光下翻涌,正反射着阳光,看不分明,犹如千万洒金的碎片,正在欢快地悦动。湖的不远处,俏丽的点了几粒小船,远远看来,帆影在水上倒映着,如诗如画,真是灵动得很。

仁轩进到客舱里整理随行的东西,在太湖上这一走,据说要走一天一夜。由此可见这太湖有多么大。我站在船上看了一会儿太湖的风光,只觉得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说。忽然,却听见段容谦在船头,朗声吟道:“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何日归家洗客袍?呀,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我一边看风景,一边笑了,心道,这人酸书生的毛病又来了。耳畔听得他在那头,又喃喃地重复了那最后一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禁转头望向他,果然见他也正向远处看着。于是我便走过去。他转回头看看我,笑着。他总是对我笑,好像从来不会嫌烦似的。湖上的风吹着他头上的束带,把长长地束带吹得随风飘起。

我笑道:“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与你何干?”

段容谦也是一笑,一手忽然指着那远处的太湖浩渺,笑道:“江山风雨,别有动心,一枝一叶总关情,谁人不思?”

我推了他一下,啐道:“行了,就别穷酸了你!”

段容谦哈哈一笑,背着手,问道:“怎么样,太湖美吧?”

我点点头。

“太湖美,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他又感叹地说。我看着他的脸,他也正好看着我,上午的阳光并不太刺眼,这时候正斜斜地照到他的脸上,他脸上是喜悦而自在的表情。这时候,隐隐的从远处传过来阵阵歌声,我们于是都站在那里,仔细听着。原来是不远处的渔夫们唱起了歌谣:

“太湖美啊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哪,

啊水下有红菱哪,

啊水边芦苇青,

水底鱼虾肥……”

我们都听着,歌声顺着风迎面吹来,一时清楚,一时模糊。段容谦忽然伸出两个手指,塞到嘴里,然后一段歌谣就从他嘴里传了出来,竟然就是现在湖上船夫唱的歌他居然还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