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都怯了几分。心想这眼镜蛇虽然新奇,可是如此剧毒的蛇,怎能轻易以身试险?
我在旁边默默看着,心想这要是换了十七岁的我,只怕早第一个冲上去了。可是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便不那么在意了。只是有些惊奇:这天竺人居然敢冒如此险,据我所知,这种以陌生人作饵的驭蛇表演,不是经验非常丰富的驭蛇者是做不来的。这天竺人开口,便是很地道的中原官话,似乎在中土留了很长时间了。
那天竺人见众人都不敢,哈哈一笑,忽然拉着离他比较近的一个男童,就要来耍。男童有些犹豫,不过被天竺人几句保证,拍着胸脯夸奖,便点点头,答应了。
只见这天竺人命男童坐在地上,伸手给了他一包黄黄的药粉,叫抹在掌心。然后便用竹棒挑起那眼镜蛇,众人眼见着他,挑着那蛇居然往男孩儿走去。人群中都是一声惊呼,只见那蛇居然已经爬到了男孩儿的脖子上。
旁边有的小孩子和妇人看不下去,已经赶紧跑了,那男孩儿吓得一动不敢动,双腿抖个不停。天竺人只是在一旁劝,然后用竹棒敲击地面,催促那蛇爬行。
可是敲了数下,这蛇却动也不动。天竺人见状,不禁也有些冷汗直冒。忽然,那男童的头转了转,这眼镜蛇猛地挺起身子,那一双眼睛便又充上了血,看样子居然要对男孩儿下口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汉子从人群后面钻进来,见了这场景,顿时吓破了胆,指着那天竺人便破口大骂。原来这汉子竟然是这男孩儿的爹爹,方才一时之间没有看到,竟然被儿子跑了,结果居然在这里,几乎就要被蛇咬上一口。
天竺人也急得很,脸上冷汗直流,天气又热,他索性将帽子也摘了去,露出馒头的卷发,然后不停地拍打那竹竿,又将黄药粉全部洒在地上,可是那眼镜蛇却依旧一动不动。
时间慢慢过去,那眼镜蛇居然动了。只见它慢慢地绕着男孩的脖子,绕了几圈之后,却又紧紧缠住。男孩儿头脸都涨得发紫,脸上汗水直流。众人纷纷议论,叫喊着将这蛇移开,可是有谁敢上?
我正想要用剑将那蛇挑开,却听见身后,传来有节奏的几声闷响。初时一连串,随后又是一串,时缓时急,时快时慢。回头看去时,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头上戴着纱帽,那面纱挡着她的脸,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见她手中腕上戴着一个小鼓一样的东西,正用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那小鼓,然后一步步走过来。
穿过人群,大家纷纷让道。这女子进了来,就看见那眼镜蛇居然又动了,这回居然从男孩儿的脖子上下来,沿着背掉将下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男孩儿顿时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仿佛木头一般,方才真是将他吓傻了。他爹爹才三两步跑过来,一面搂了孩子在怀里,一面大骂天竺人祸害人,一面又连声对那女子称谢。
女子伸伸手,示意不谢。然后却又敲起了那小鼓,众人再看时,只见这眼镜蛇居然又动起来,在地上盘了一圈,忽然飞快地转了起来,转成一个圈儿,又分开挺直身子,向两侧定一定,仿佛求偶一般。还摇动起尾巴,沙沙作响。这女子敲鼓的声音和节奏都随着这眼镜蛇变化,还用手面摩擦鼓面,模仿那蛇尾部的沙沙声,人和蛇配合坐一处,当真是精彩之极。众人都看得呆了,不禁连连叫好。
这时候,就见那女子忽然鼓声加疾,那眼镜蛇便忽然由蜷缩一团向前爬行,竟然直奔那天竺人而去。天竺人大吃一惊,眼看着自己的蛇朝自己奔过来,脚下却吓得早已动弹不得。只见那蛇从天竺人脚下盘旋而上,绕着他的腿,一直爬到他的肩头,然后又绕上他的脖子,随着鼓声,探出身子,两胸鼓胀而开,眼睛变得血红,蛇信子也吐了出来,就扫在那天竺人的脸面上。
天竺人吓得冷汗直流,口中低低的念了一句天竺话,然后哭声叫道:“女侠……女侠饶命!快……快将这蛇弄下来吧!”
众人听了他这一句讨饶,都是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一个驭蛇者居然被一个路过的白衣女子给戏耍了。
那女子这才冷冷一笑,鼓声连敲数下,缓慢而沉重,那蛇果然从天竺人身上自行爬了下来,默默地钻进了袋子。
众人一片鼓掌叫好。这里天竺人腿都软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只是喘着气。那男孩儿的爹爹又在旁边大骂,让他赔偿银两。
只听这女子出口道:“就凭你这点胆子,也敢来驭蛇么?等你见了蛇信子不害怕,再说吧!你既然掌控不了这毒物,就不该让这孩子冒险。吓住了人家,难道不应该赔偿么?”说着,指着那男孩儿道。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觉得有理,一时之间都叫起来,喊着让这天竺人赔钱。天竺人挨不过,只得就身上颤抖着掏出几钱银子来,塞到那汉子手里,然后看看那女子,摇头道:“罢了罢了,今日见到真神了,算是栽了!钱没赚到,还折了银子!”说着,背起麻袋,自行走了。
众人见驭蛇者走了,便都散了,一面还有不少人纷纷夸赞这女子手段好。我远远望了那女子一会儿,总觉得她像一位故人。
那女子拱一拱手,也不多说话,也不要那汉子的银子,便脚步一转,大步走去。这时候我才看见她身后还背着个大大的竹篓,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我看着她远远自行走了,甚是潇洒的样子,心里一动,便也紧了紧背上的剑袋,跟在她身后
当我跟着这女子一直走到长江边上的时候,我才真有些后悔。
只见那女子头也不抬,眼也不看,轻轻松松就进了一酒楼。我却连连叫苦,因为这酒楼我想进,却进不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此地空余黄鹤楼
那女子轻易地便进了这酒楼,却不知,她进的地方,常人想进却也不敢进。
我无奈地抬起头,看看这高大壮观的酒楼,四层八角飞檐,拔地而起,上面匾额上,书了三个端端正正的大字:黄鹤楼。
黄鹤楼,江南第一名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光是历史上文人墨客登临无数的这把名气,便能把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压垮。人家说,黄鹤楼的一顿饭,顶得上普通老百姓吃半年。传闻还有更加夸张的,是以我跟师姐在江夏十多日,都没有敢进去。为的就是要帮她未来的夫婿“省钱”。可是眼看着这女子进了这黄鹤楼,连一丝犹豫也无,我不禁悲愤地想了想:这人真是有钱啊!
不过她若是我认识的那个人,那倒也无妨,反正跟着进去,自然银两就有着落了。若是我认错了人,那也罢了,虽然不能乘个黄鹤西归,可是从窗外跳下去还是不错的选择我还对我的轻功挺有信心的。
我于是尾随着那名女子,便进了这黄鹤楼。
一进去,里面便热闹非凡,酒楼还是那样子。早有酒保上前来招呼我,我却盯着那女子,心想可不能把财主给忘了,于是便随她,径自上了三层。
到了三层之上,那女子自行找了中间一处座位坐下了,早有店小二走上前去,问她要吃些什么。我一面看她那边,这里酒保又问了我。
我目不转睛地道:“找个靠窗的座位,然后拣你们店里最便宜的几样小菜上来,不要多了。”
我这钱袋里一贫如洗,哪里敢因为个不确定的财主就大吃特吃?所以没有怎么敢花钱。
那酒保听了,有些异样地看我一眼。
我望着他:“愣着做什么?快上菜啊!”
酒保答应着去了,我看他方才好像有些瞧不起的神色,于是心里不禁暗自想道:“这是嫌我寒酸么?老娘头半辈子早把这世上能吃的所有山珍海味都吃了个遍了,还稀罕你这小小黄鹤楼里的东西?”
这样想时,一面却又转头瞟向那女子,只见她仍是带着纱帽,却将纱掀了起来。不过我背对着她,也看不清她的样子,可是看那侧脸,已经猜中了□□分。于是心里暗自得意,心想,先瞒她一瞒,我且先自喝一杯。于是叫了一杯女儿红,自斟自酌起来。
转头看看窗外,不禁叫好。原来这窗外正是万里长江,浩浩流过。我往窗外看去,只见窗外的长江宽阔无垠,江水在日头的照射之下,闪着白亮的光,隐隐地可以望见江水流动,水纹绵绵。东面不远处,汉江就与长江交汇,青色的汉江将长江冲出一片若青若白的圈来,煞是壮观。江中但见沙洲一片,怕就是鹦鹉洲了。对面还有一座青山耸峙,山上楼阁隐隐,黄鹤楼下,沿着江岸,一带大小房屋楼阁尽收眼底。楼阁之间,点缀些葱茏树木,更远的地方,远山连绵,消失在日色之中。
这江夏城的半边,都在这一望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