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到了李承汜我如今已然知道了他的心意,知道了他的苦心,知道了他为我做的那些事。现在我虽然被弄回了燕国军营,但是我又回到他这里了,又离他更近一步了。想到这里,心里那阵酸苦,忽然之间就感觉小了一些,还有些安慰。
我是真的安慰。
我只想要再见到他
。
可是他是不是在这里呢?
我想到他,心里却软软的。我真想见他,真想。可是年头一转,我如今怎么能见他?曾经那些岁月里,我如果知道了他为我做的这些事,一定高兴得要发疯,然后去求父皇,让他做我的驸马。
可是如今……
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切都是枉然。
我再也不是当年的小霸王,他也不再是那个要忍辱负重的李承汜。
只是两年,我们却都变了。
人家说沧海桑田,可是沧海变成桑田,对于我却就在一转眼的时间。
可是我还是想见他。
什么国仇,什么家恨,哦!让那些都先躲一躲吧!我现在只想要再见到他!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会被燕军发现,然后又追杀我们,可是这肯定跟李承汜没有关系。我那晚上,在冰湖上的孤注一掷,心里也有个想法,便是回去,还可以再见他。
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我又在哪里呢?
我转头四面看着,只看见墙角有处地方,破了个洞,冷风呼呼地从那里倒灌进来。直往人身上扑。我思想了一回,这才觉得那风越发的凉了,于是动一动身子,忍着身上的酸痛,将身周的干草聚拢了来,捧着去填补那墙角的小洞。
那洞虽小,可是风却很大,我填了一些,可是很快就又被风吹散了。正在费力,那门口听得这边有动静,忽然探出了个脑袋来。
是守牢的狱卒。
他懒洋洋地走出来,背着一只手,大概刚刚吃过饭,另一只手还拿着牙签在剔牙。一边朝我走,一边道:“小娘子,你可算是醒了啊?足足睡了三天!也真废了那几位兄弟的一番辛苦,日日给你灌药……”
我贴到墙根,背倚着墙,警惕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可莫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个厉害人物,千万马虎不得南阳王特地让人十二个时辰把守着,这几日可没少让人操心!北海王将军也得费事的暗地里请大夫,给你吃药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哪个囚犯有这等待遇!”
我仍是扶着地面,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这狱卒跟我说了一些话,我只是不语。他见我怎么都不肯说话,骂了几句,走了出去,一会儿,却丢进来一只碗,里面有几个馒头和一些冷菜。
“就这些了,您将就将就吧。”狱卒冷嘲热讽地道。
我也觉腹内有些饥饿,于是索性胡乱吃了几口馒头。然后,身子还是又累又沉,索性靠在墙上,合起眼来假寐。后来,渐觉那墙也冷得要命,于是只得拢了拢干草,铺作一处较厚的,蜷缩在上面睡觉。
又睡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得门口那边传来狱卒惊慌行礼的声音,将我惊醒。睁开眼来,只见一个人远远地走过来,踱着步。
李存勖满脸微笑,正朝我走过来。
我一见他,心下就是一沉。这个人来做什么?刑讯逼供么?想问什么?当下心中转了好几转,猜不透他来的意思。
我很快坐起来,又贴到那墙根,瞪视着他,只感觉见了他那淡淡的笑容,让人汗毛倒竖。
李存勖笑道:“公主何必如此惊慌?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何避之急也?”
我冷冷看着他,心道:你不是洪水猛兽,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怎么样?那冰湖的滋味如何?唉,若是早听本王的武士一些劝,也许就不必再吃这苦头了!你可知,就为了你这几日的病,汜儿可操了不少心呢……”
我抬眼看着他,不晓得他在我面前提起李承汜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有没有知道李承汜跟我们合谋的事情?听他方才说,那些追兵明明是他派来的,他既然识破了这些计谋,定然知道李承汜的举动。
可是李承汜一切都算计得很好,他自己也被迷晕了李存勖抓不到证据,便拿不住李承汜的把柄。
我心下转了几转,仍是不说话。
他见我不语,又问道:“你怎生如此镇定?你那心上人待你这样好,你都不欢喜么?”
我冷笑数声,道:“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你不懂?”他笑着,走近栅栏,望着我的脸,弯下腰道:“我那痴情的侄儿为你做了什么,你当真不懂?”
我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就莫再要再装了,汜儿都跟我坦诚了你们两情相悦,郎有情妾有意,我乐得成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你是个亡国公主,也算平民一个。一个王子喜欢一个平民,大不了纳她为妾便是,有什么关系?”他望着我的眼睛,慈眉善目地道。
我心里颤了几颤,刚闪过一丝欢喜,但是眼睛立马便瞥到他眼里的那精明狡黠之色。
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试探我!我是亡国公主,与敌国公主私通款曲,还助其逃脱,这是通敌叛国之罪!李承汜早就说过,非同小可,怎能等闲视之?他这是假意试探我,要我上钩,他好拿住李承汜的把柄!
我心中想得明白了,不禁冷汗直流,心下大骇:这一个好叔父,真是算计得好,竟然算计他的亲侄儿!他们平日里装得叔侄和顺、礼数周到的,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如此明争暗斗!
想到这里,我“呸”了一声骂出来,大笑道:“当真好笑!你是疯了么!我怎么会跟他好?我告诉你……”我倾过身子,指着他的脸道:“你们北国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恶心!还跟我谈什么情意?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你这简直可以去编戏了!”
李存勖直起腰来,沉默片刻,又冷冷道:“萧长安!你不要狡辩!李承汜早已供认不讳,他跟你们晋国的叛贼伙同好,在酒中下了迷药,又亲自将贴身令牌给了你们,谎称是出城运粮草的,打量本王不知道么?这点小伎俩,就想要哄骗王爷我?我告诉你们,那卖酒的,我早就看出他有些不对,李承汜盘算的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我摇头,装作奇怪地看了看他,道:“你们北国人当真奇怪,亲叔叔居然算计起亲侄子来了!那李承汜明明是被我们下药晕倒的,我们走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呢,你莫非不知?那令牌自然也是我们趁着他熟睡时从他身上摸来的,否则怎能出得军营?”我抱着手,继续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若是想要拿住你的侄子,那就想些聪明的法子,光明正大地来老是在人背后使这些小心机有什么用?”
李存勖看我那样子,脸色果然就是一变。我心下了然:果然被我料的不错,他确乎是在试探于我,看我是否上当。如今见我非但不上当,反而识破了他的诡计,还将他羞辱一番,当然面上挂不住。
李存勖一挥袖子,大声怒道:“岂有此理!两个人真是一对儿!我看就让你们俩去一处做个苦命鸳鸯也罢!来人!”他对外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