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李承汜似乎也在等。我终于道:“我要去看看她。”

李承汜抬眼看着我,半晌,眼神中神色复杂:“你……当真要去看她?”

我点点头。

“可是……”

我摆摆手:“你放心,我对她如何做眼线探听我国的情报完全没有兴趣。”

李承汜又沉默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好。我带你去。阿莫,领路。”

“是。”阿莫走在前面,闷声不响地领着我们,我跟着李承汜走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多次争吵之后,两人总算有了难得的平静。让虐停一下,好好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吧,因为很快更大的风暴就又要来了。

☆、阿碧,阿碧

走过一辆又一辆马车,才发现车队在夜晚还这样热闹。透过车厢,可以看见里面温暖的灯光,还有男人女人放肆的笑。在这寒冷的夜里,听到这些略带□□的笑,我却连一丝恶心都没有,只觉得浑身发凉。

阿莫在一座帐篷前停下,帐篷门口,正守着一个士兵,他脸上包着块布,显然是防感染的。这守门的士兵见了李承汜,当即摘下遮口的布,跪下行礼。

李承汜摆摆手,问阿莫道:“就是这儿了?”

阿莫点头称是。

李承汜又问那守门的士兵:“这都是染了疫病的?”

士兵点点头:“这些……只怕都熬不过今晚的。明早上就直接处理了……”

我一听他这一句,居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幸而忍住了。李承汜回头又望向我,道:“你真的要进去?里面……”

我不耐烦地道:“你怎的变得如此啰嗦!”

于是李承汜便不再说话了,只递给我一块遮口的布,然后让那守门的士兵,领我进去,找阿碧。那士兵走近了营帐,我也跟着进去。一进去,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营帐里幽森森的,没有一丝灯光,只在顶上留了一个天窗,容月亮将光透过来,整个营帐里只有这幽深惨白的月光。

营帐里静悄悄的,居然像是个死寂的一般,我似乎还闻得到尸体腐烂的味道。于是不自禁地用布捂住了鼻子,感到一阵恶心。这里堆放的,都是整个车队行进过程中,感染疫病无可救药的人。十九当初如果不是被我看到了,现在只怕也已经被拖到了这里。

我进去之后,李承汜居然也跟着进来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

领路的士兵走到营帐中间一处地方,指着脚下一个半躺着的人,她的脸还被旁边一个的腿埋住了。

这人竟然就是阿碧。

士兵退到一边,我则走过去,刚刚要蹲下身,李承汜却先走过来,俯下身,伸手拿开那挡在她脸前的一只腿。然后站起来,在我面前不远处守着,望着我沉默不语。

阿莫点燃了蜡烛,擎着,烛光映照在营帐里,四周都像起了影影绰绰的鬼影。烛光也照在我面前这人的脸上。

果然是阿碧。她躺在那里,脸苍白的就好像这天上的月亮,但比那月亮还要瘦几分。

我伸出手,颤抖着,抚向她的脸,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她的脸僵硬的,好像冬天的悬崖,又冷,又硬,一丝活气也无。但总算两手摸上去,还感觉到那悬崖下微微涌动的血。

“阿……阿碧。”我颤声道,几乎这两个字是我最不想要喊出来的。可是我艰难张口,总算说出了这个让我纠结的名字。

阿碧并没有动静,可是眉毛却有了反应。

“阿碧,醒来……”我又唤道。

李承汜在我旁边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看我唤了几声,不发一言,阿碧也是毫无答话的意思。

那守门的士兵这时候终于开口道:“姑娘,这……这人只怕是不中用了。今天黄昏的时候抬过来就快没气了。”

我仍是在那儿等了一会儿,阿碧这才终于动了动,嘴张一张,道:“我……我这是到了地府了么?”声音好像从紧闭的石门里拼命挤出来的一般。

我苦笑,道:“你没有到地府。你还在人间呢。我是长安。你睁开眼看看我。”

阿碧听了,突然激动起来:“公主?公主?”她叫了几声,忽然声音又低下去,喃喃地道:“阎罗王呵,你莫骗我了。我定是在阴曹……阴曹地府了。公主怎会见我?我这一生,她……她只怕是不肯原谅我了!”

我心里一阵难受,继续道:“阿碧。你睁眼看看,我就是你的公主。”

阿碧闭着的眼,果然真的睁开了。那双眼,还是像从前一样,泛着光华,在惨白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阿碧惊喜道:“公主!你……你果然是公主!”

我也笑道:“是。我是。”

阿碧此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居然一阵死命地挣扎,我赶紧伸手扶着。她自己坐起来,看着我,我分明看到她眼里晶莹闪烁。

“公主,你……你怎的来看我?我……”

我止住她道:“我……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好不好……”

阿碧一双大眼睛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忽然哭道:“公主!你何必来看我?我没脸见你,没脸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