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没去过?上次父皇南巡不是到了嘉兴了么……”我反驳道。

七哥笑:“原来你去的是正主啊!不简单,不简单!”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地就往玄武湖那边去,要见识见识那烟雨楼,那在我心里不一般的烟雨楼。我虽然嘴上说的挺强硬,但是这个地方我真的不想去;越是走,我就越是害怕。

因为它太能让我想起李承汜了。在那里,我人生中头一次碰见了这个人。

如果不是那场偶然的遇见,我的生命里也许根本不会纠缠上这么一个人。

可是偏偏叫我遇上了。因为抢一个靠窗的座位,我还跟他吵了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上烟雨楼

七哥说起,今天是烟雨楼开张后三天,人正巧没有那么多,是以应该不会太挤。

我们走到烟雨楼脚下的时候,才知道事实远远没有那么乐观。虽然开张已经三天,烟雨楼还是人潮涌动。金陵的这家新开的烟雨楼最是壮观,足足有六层,比嘉兴那一家“正主”还要气派。六层飞檐从上到下层层叠开,乌黑的檐瓦还没有一点的雨痕泥斑。酒楼的大柱子都是崭新的,新漆上的表皮油光发亮,三层和四层之间那块高大的牌匾,上书“烟雨楼”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跟嘉兴的那三个是差不多的,全天下的烟雨楼,牌匾上也都是这样的三个大字。从楼下望上去,就可以看见楼上窗格口里人来人往,呼朋引伴之声不绝于耳。

烟雨楼紧靠玄武湖,正对着湖水,这又跟嘉兴那一座是一样的。从楼下出来就可以到湖上去玩,倒也方便,却又跟嘉兴是一样的。

七哥的那个朋友,原来就是金陵烟雨楼的老板。他早为我们预备了顶层的雅间。这所谓的雅间,竟然不是单独隔开的。顶层人很少,只有几个桌案,不设隔栏,摆设的都是名贵的兰花瓷器之类,很是清雅。从一层一直走上来,一路喧喧闹闹,一层比一层热闹,到了这顶层却突然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些热闹跟自己全没有关系。

四周都是高窗户,垂了帘幕,玄武湖的湖景整个的从高处现在我们四周,感觉像在空中似的。从湖上吹过来的风,也因为这高大的窗户而畅行无阻,走在顶层上凉风习习,让人禁不住感受到阵阵的秋意。如今秋意渐渐深了,湖水澄澈深沉,湖岸边的树木尽皆染上红黄的秋色,艳丽夺目,很是壮观。

七哥订好的桌在中间的地方,但我一句:“我们要靠窗的座位罢。”便临时改换了位置,反正这顶层位置空闲很多,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也不用跟人家拼桌。我们坐下之后,彼此说了几句。八哥忽然指着我身后说:“前面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我们都往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我身后的地方,靠窗边的一个桌子旁,坐了一个天青色衣衫的年轻人,正在那儿一个人自斟自酌。

我一看到那背影,心跳就仿佛停了一拍,然后却又忽然扑通扑通加快地跳了起来。

七哥也远远打量了一下:“好像是李承汜啊,不会这么巧吧?”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他。他怎么在这儿?”八哥说。

许之凌也问:“世子小爷?不错,就是他了!”

于是七哥便喊了他一声。

李承汜回过头来,见到我们,我赶紧低下头,耳畔听得他远远地笑道:“这么巧,七爷八爷,还有状元郎,你们也来这儿凑热闹?”

我忍不住抬头悄悄看向他,却见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惊讶也没有,望着我们这边微笑着。

“正要说你呢!快过来,一起喝几杯!”七哥便喊道,他总是这么热情。

李承汜于是到我们这边入了席。我跟许之凌一开始是并肩坐在七哥八哥对面的,李承汜来了之后就坐我旁边。我一下子感觉心跳得更快了,仿佛身边坐了个什么怪物似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七哥笑:“哈,世子爷,你如今身份不同了,眼界果然是有些高了呀!”

酒保将碗筷新置的放到李承汜面前,李承汜任他将碗筷摆好,抬头看着七哥,笑道:“王爷何出此言呢?这岂不是折杀承汜么?”

七哥摆手道:“你方才的话可不对,你那招呼,却只看到我们三个,但是怎的把我们千娇百媚、玉面无双的‘小霸王’长安小公主给忘了呢?这可是大大的不敬啊!”他说着,又开始了那没完没了的揶揄,仍旧坏坏地看我一眼。

我狠狠瞪了瞪他:他居然在这关头给我调侃!什么“千娇百媚”还“玉面无双”?我听了这话只恨得牙痒痒,他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七哥,你话是不是太多了?”

七哥吐着舌头赔罪,一边委屈地说:“之凌,你可要给我做主,这可怨不得我!我说的可全是实话……”

许之凌脸立马便又红了,嗫嚅着说不清楚。

“你还说?”我怒道。我自己的脸也红了。

八哥拍手笑道:“这两人,都羞成这个样子,真真是心有灵犀!七哥,你看看,咱们这月老牵红线怕是要成了吧?”

七哥哈哈大笑,我急得直跺脚,拿起筷子来就在他俩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

我极不自在地放下筷子,转头很快地瞧瞧李承汜,他脸上表情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还有丝笑。我没有看错,他就是在微微地笑着。我一边又想,他会不会以为我的感情转变得太快了,才刚刚跟他说清了,不会再缠着他了,就立马转变了目标,投奔另一个人?这也太水性杨花了吧!

只见李承汜微笑着扭头,十分谦恭有礼地向着我道:“公主微服装扮,承汜还真认不出,多月不见公主,一切安好?”

他这句话说得有礼有度,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面前的其他这三人都是不知道的。他们都还以为我跟李承汜从国子监解学了之后就再没怎么见过面呢。

可是我却觉得这一句寒暄那样冰冷,虽然客客气气,但是却毫不带感情。

不该是这样的。可是,他偏偏就这样说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我干笑了几声,胡乱答了,可是自己连嘴里说出的是什么话都没怎么在意。

闹够了,总算能好好说起话来。七哥便问起李承汜为什么也在这儿,还一个人喝酒。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真的能碰到他。从进烟雨楼的门开始,我的心就时不时地回到三月在烟雨楼第一次遇见李承汜的那天。如今在金陵,又是烟雨楼上,我竟然在这儿又遇着了他。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的事情,明明不可能发生得这样巧,但是他就是发生了,还这样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你的眼前。这座楼,这个人,还有这张靠窗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