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杨如晤面前,无论是什么,宣赢总是青涩许多,杨如晤眼神微转,用掌心在他耳垂上蹭:“又想了?”
宣赢脑袋里那根敏锐的弦蹦了。
“想也忍着吧,你先睡会儿,”杨如晤让他躺好,站起身后又似依依不舍地在他唇边亲一口,“等我忙完,晚上回家再说。”
宣赢顺从地闭上了眼睛,那份心照不宣的回避再次降落在彼此中间。
再次醒来天都快黑了,宣赢把窗帘打开,吸了几口冷风醒过神,走到休息室门口,正打算开门,便听到杨如晤正在寒声训话。
“道德与感性永远不可能凌驾于法律之上,”紧接着一阵哗啦声响起,杨如晤的声音夹杂在里面,“你们打算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说服法官吗?回去重新看!”
宣赢打开门,看到杨如晤坐在办公桌后,脸上是陌生的烦躁,他前面站了几个年轻的律师,均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个个低着头绷着身,脚下还散了一地的文件。
杨如晤似乎还没讲完,正待说什么,祝词的身影向休息室的方向侧了下,看到宣赢后他忽而一顿,在杨如晤再次开口之前竟然上前挡在他面前。
周围又安静了,宣赢看不到祝词跟杨如晤说了什么,几秒之后,杨如晤挥散众人,远远地叫了声:“宣赢,醒了?”
这道嗓音又变了,冷情不见,只剩温和了。
宣赢忽然紧攥了下门把手,想笑想不出来,木着一张脸走到跟前,努力提起唇角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轻松:“我忘了,出门前任总要我今晚回家吃个饭,你先忙,我回沈园一趟。”
杨如晤双唇紧抿,望来的眼神专注且带有几分审视的味道:“是吗?”
“是...”那双眼睛彷佛能洞穿人心,宣赢下意识地就把眼睛垂了下去,“是的。”
“晚上还回来吗?”杨如晤紧接着问。
宣赢挠了下耳朵:“回,没有你我睡不着的。”
静过几秒,杨如晤松了下领带,微笑着放他走了。
祝词送他到楼下,犹豫着解释了一句:“宣赢,杨律平时不这样,可能最近....压力大,你体谅一下。”
在办公室里师徒二人的耳语想必是祝词在提醒杨如晤什么,但听完祝词解释,宣赢心里莫名更不适了。
他们对他过于谨慎了,彷佛发生一点动静都怕他被刺激到,宣赢不知道该怎么跟祝词表达他没有在介意,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措辞,只嗯了一声便走了。
回沈园确实说谎了,早在前两天,任寒就已知会他,沈仲青父亲十周年,按照家族习俗,他们要回老宅进行祭拜,近日沈园家中无人留守。
宣赢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散步,突然发现自己蛮悲哀,长这么大,好像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天彻底黑了,宣赢不想一个人回玲珑阁,索性就近找了个超市,打算逛逛打发时间,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
推上购物车还没往里放一件东西,迎面撞上了同样失魂落魄的程愿。
“杨如晤呢?”
“傅序南呢?”
二人异口同声,随后互相瞧瞧彼此,购物车放回原位,一起离开了超市。
“吃饭?”
“好。”
坐上车,开出去没多远,宣赢连忙说:“去个远一点的地方!”
老友相约,程愿脸上的笑意很明显:“吓死你了,杨如晤能吃了你?被他碰见又怎么了?”
脱离异常的关系,他们可以平衡地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宣赢状似思考,还是没出息地说他确实怕杨如晤。
程愿非常诧异,也由衷地为他开心,曾几何时宣赢用一副宁可死也不可露怯的姿态别扭地生活着,现在他至少学会了表达情绪。
还是选择了以前的老地方,经理寒暄许久不见,亲自带他们到包间。
二人点了常吃的几样,待餐食上来,程愿也并未如同以往殷切伺候。
宣赢戳着一块鲜嫩的鱼肉,抬眼看看程愿,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的很多,但想的也没什么用。”
“胡思乱想,”程愿总结,“是跟杨如晤吵架了吗?”
宣赢摇头:“没,他对我很好。”
程愿也放下筷子:“那就是你觉得他对你太好了。”
宣赢点了下头:“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
杨如晤对他的付出与收获没有得到正比,这让宣赢很介意,就如他与程愿平衡的关系一样,他希望所有的事务都要平衡,尤其杨如晤,他不希望这个人在他这里背负太多。
程愿喝了口水,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正当宣赢再次询问时,程愿放下杯子,说:“原本我可以坐看杨律笑话的,谁让他以前那么针对我。不过看你这样,我又觉得他有点惨。”
“嗯?”宣赢心跳快了一下,“什么意思?”
程愿双手抱胸,靠住椅背,冷静又客观地说:“杨如晤这个人,看着沉稳可靠,实际上霸道又偏执,他想要什么、想保护什么一定会拼尽全力搞到手,而且即便有困难,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就是说,他只要这个人从头到尾只属于他,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都认。”
宣赢愣愣地问:“你在说我吗?”
“包括你。”程愿说。
眼看着宣赢再次陷入迷茫,程愿把话说的更加直白:“因为你是他想要的人,所以他喜欢在你身上付出,金钱也好代价也罢,他不需要你用回报的态度来对他,如果你真的试图进行同等回报,这样反而会让他觉得你没有全身心地信任他,还在对他有所保留。”
一席话,令宣赢处于茅塞顿开与模糊不清的分界线里,而且他有些自责,又去戳米饭:“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你忘了?”程愿说:“我是学心理学的。”
宣赢抬头,忽然对他狡黠地笑了笑:“我记得傅序南好像也是学什么心理学的,你俩之间谁能更胜一筹?”
原本是开玩笑,哪料程愿听完脸上温和的笑意顿时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