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说我有自己的工作能力,我可以不靠他,我能走到如今,的确也不是事事靠他。但我不能否认,在这些层面上,我是相信林州行的,我知道他站在我身后,我也习惯了问他为什么,然后被回答。
我总能被回答,这让我一直保持着强烈的安全感。
不管我搞砸多少事,不管他当时多艰难,他都仍然说,我不怪你,你只是太累了,我不怪你。
所以我也不会怪他,爸爸教过我的,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当初选他,我不会后悔。
我态度软化下来,接下来说的话,是真的很诚恳:“但是我现在不缺钱,你已经给了我很多钱,已经足够了。现在我只想守护好友达,在下一次危机来临的时候能成为自己和家人的依靠,而不是去祈求别人,等着别人拯救,这个认识很宝贵,还要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一课。”
“你也给我上了一课,”林州行看着我说,“原来一直放不下的,不一定是最珍贵最重要的,等失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很好,”我笑了笑说,“起码我们在过去的这段感情里都学到了一些有用的。”
而我同时学到的另一件有用的事情是感情是一种筹码,可以被放上天平,我对林州行说:“你不是说爱我吗?那把友达还给我。”
“好。”
我惊讶极了,我……我没有想到,但林州行答应得好干脆,我根本没有想过他会答应,连下一句该接什么都想不出来,林州行主动说:“明天你来百乐找我好吗?我把协议拟好等你。”
像春末开倦了的一株白玉兰,他柔软地垂下姿态,伸出手来,轻轻笑了笑,按我一直要求的那样来称呼,他说:“邓总,合作愉快。”
我草草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微热,但指间的那两枚戒指,却是凉的。
??147 求仁得仁
【 虚张声势、口是心非、色厉内荏、互相隐瞒、拒绝沟通、彼此猜忌、各自行动,我们用了所有错误的方式,得到了自己始终担心的结局 】
林州行的作息时间在一众老板中一直显得很健康,因此第二天我去的很早,昨天他答应的太干脆太蹊跷,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想尽快确定下来,越快越好。
拍卖会的事还传得风言风语,我不想从大厅明晃晃的进他办公室,因此把王瑶喊上帮我刷总裁电梯,都到门口了王瑶突然说:“啊,想起来了,林董可能还没醒。”
“没醒?!”
“说他昨天半夜喝多了,三四点钟姚总给送回来的,林董家里不是有妹妹嘛,他出去应酬如果喝多了都不回家的,睡公司。”
“为什么?”我冲口就问,昨天晚上林州行从我那里走的时候都几点了,他还去喝酒?多大人了?三十岁了,还玩借酒消愁这一套,以为自己小男孩?
我语气不善,其实问得挺越界,但王瑶也是有点呆,居然很听话地回答我:“姚总把他叫去的,是什么大人物吧。”
原来是正事……我为自己刚刚的想法羞愧,不免脸热,思路也乱起来,嘴比脑子快,说了一句:“从来就不能喝,怎么不安排个商务跟着?”
“因为是那边……”王瑶答个开头忽然反应过来,看我一眼,突然笑了,“姐,你担心啊?”
“我是替你担心。”我迅速找到借口,很找茬地回击道,“这是你的工作范畴知不知道?”
“是林董让我这段时间不用管他的。”王瑶无辜地说,“他说我陪你就行。”
虽然我们音量不大,但可能还是把他闹醒了,林州行捂着嘴打哈欠,把门开了条缝,王瑶条件反射腾地一下就站起来喊:“老板!”
“声音小点。”林州行懒洋洋抬眼,眼睛里面都是血丝,没骨头一样靠着门框,算到现在他根本没睡几个小时,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昨天的,有点皱了,忽然看到我,他站直了,手也放下来,换了个表情说:“等一下我,我换套衣服。”
“不用。”我本来想站起来说不用,但他非常迅速地把门关上了,我觉得有点好笑,林州行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怎么突然这么有偶像包袱?
“小邓总,来我屋里坐坐。”姚叔的副总办公室好像不远,捧了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踱步过来,三年不见,姚叔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副精干又略微有些严肃的样子。
慈祥这个词和姚叔一直沾不上关系,他对我的态度已经是很和气,笑着说,“姚叔给你泡点压箱底的好茶。”
那我当然站起来跟着他走:“好啊,姚叔。”
我估计姚叔肯定不是叙旧也不是关怀,他这辈子一心为了百乐,达成了事业也付出了所有,跟着林家三代人,可谓是互相成就。我们之间的交际也全都基于百乐,论起来他当然算我的师父门店业务的师父,我喝着姚叔翻箱底泡出来的金骏眉,客客气气寒暄一番,淡淡甜香入鼻,汤水绵软,我认真说道:“姚叔,没事的,我知道你找我有事,你直说吧。”
姚叔很严肃地劝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小邓总,他现在有点狠厉过头,做事太不留情面,还是你在的时候好一些,能劝住他。”
他不提他是谁,我却当然也知道他是谁,说来说去,他们找我,不都是因为他吗?我说:“我刚回深圳不久,听说的不多。”
姚叔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他想带着刘文彻底整垮南海韵美,我是不赞同的,罗海韵现在是很狼狈,但是丰海基底还在,很有可能再起炉灶,没必要树敌。”
“我对他没有那么大影响力。”我淡淡道,这话我对小罗说过一遍,现在又得对姚叔说一遍,其实我挺诚恳的,“姚叔,你高估我了,当年我劝他接受陆家的资金就劝得很失败。”
“但结果是好的。”姚叔说,“其实他每次都听你的,只听你的。”
是吗?
但我不想和姚叔继续辩论这个话题,只是想了想问:“那为什么我听到的说法是他想收购?”
“如果能正常收进来当然没坏处,亏损不代表财务状况不健康,市占率也在爬升,只是不太明白收进来有什么意义。”姚叔说,“我看他也不是自己想做日化这一块,就怕他只是想报复罗海韵。”
我又想了想,还没等我开口,林州行在门口敲了敲门,姚叔点点头,他推门进来,笑了笑,很轻柔地说:“清清,去我那里。”
他换了件古巴领白衬衫配黑色西装,因此开着第一颗扣子也不系领带,坦然露着平直锁骨,再没有其他配饰,素得只剩下指环,清爽又利落,连带着搭配的香水也带着一股海风似的,我猜是阿玛尼寄情,但太不正式,也太不适合在公司。
一只相对低调的花枝招展的孔雀林州行一向不张扬,但他会有很多讲究和心思,这个比喻很分裂,也不是太贴切,但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
门关好,人坐定,林州行先解释说:“我回去就拟好协议了,但姚叔叫我去陪那边来的人,我没办法不去……”他大概想起来我应该不懂这些代称和暗语,便补了一句,“就是宁北。”
“宁北的事还没结束?”
“已经没有隐患了,但收尾还要很久。”林州行叹了口气,“李泽平当初拿下的那块地是三十年约,和当地银行的关系也很复杂,其他项目都可以清盘撤出,宁北不行。”
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我伸手道:“先看协议吧。”
他递给我,我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实际上的疑问还是没有被解决,我问:“为什么?”
“你找我要了啊。”林州行淡淡笑了,“我说过的,以后无论和什么比,我都选你。”
“那之前你怎么不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