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如果你这么好奇,那就等着,他马上来接我。”他听见就听见了,我也没有办法,拎起洗手台上的包就走。
林州行跟在我身后出了门,周明祎开着友达的东本已经停在了外面,林州行伸手拉住我,用的力气不是很大,只是难以置信地低声问:“是他吗?怎么是他?他怎么来了深圳?”
我朝他笑了笑:“怎么不可以?”
“你们现在是……”林州行停住了,神色惶惑,像是在临时寻找下文,可能是太惊讶,他连问完整这句话都很难。
我不忍多看他表情,直接甩开他的手。
周明祎下车接过我手里的包,见林州行一直死死盯着他,不得不打个招呼,勉强笑道:“林老板,好多年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林州行主动伸出手,周明祎和他握了一握,然后他问,“店怎么样了?”
“倒闭了嘛,所以来深圳了。”周明祎笑道,“感谢邓总提拔,收留我做个司机。”
林州行神色复杂地轮流看了看我和周明祎,我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说道:“看够了吗?那我走了。”
周明祎很殷勤礼貌地欠身道:“林老板,那我先送邓总走了,您回见。”
然后我就走下楼梯,完全没有再回头。
“小清,他跟上来了。”周明祎瞟了一眼后视镜说,“我故意卡了一个红灯,还是被他跟住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就看了下右侧后视镜,确实是林州行的车,心里更觉得烦躁,无聊不无聊,我的地址不就是他那栋房子,有什么好跟的?
“随便,你让他跟。”
余光闪了一下,我发现周明祎神色不对,便笑了笑说:“怎么了?心情不好?”
“那倒没有。”周明祎迅速调整了表情,道,“就是有点小感慨。”
“还是大学的时候单纯啊,玩得到一起就当朋友了,现在回想一下都觉得自己傻,和百乐的林公子白白熟了好几年,什么也没想,如今再想攀上别人,可就难了。”
“他以前是有点难处的,我们学校也不是就这一个富二代,他算低调的那一批,但是今非昔比了。”我淡淡安慰他,“别说你了,我就算攀上人家一回,不也一拍两散了?没什么区别。”
“不一样的,小清,你不一样。”周明祎说,“他很在乎你,从以前就是这样,现在也是。”
“就刚刚见了一面看了两眼你就知道了?”
“那当然。”周明祎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一些开玩笑的话,“我们两个当过情敌,彼此还是很敏锐的,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
“他过生日那一次你还记得吗?包下了整间 MOU,当时觉得富二代嘛,果然这个排场,还以为经常有的赚,谁知道后来再也没有过。确实蛮低调的,不喜欢太张扬。”周明祎的话匣子打开,回忆起来就没完,“所以我就明白过来,只是因为你。”
“咱们俩认识的那个局,狼人杀那个局,也是他组的,提前还拜托我照顾你,我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那一场我们配合的是不是不错?”
十年前的琐事,我听得有些烦躁,但忍了忍,只是说:“那都多久以前了。”
“那是我最辉煌的几年。”周明祎叹道,轻轻拍了下方向盘,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自嘲道,“确实今非昔比了。”
他这话说的我也……五味杂陈,含糊安慰道:“慢慢会好的。”
“希望吧。”
送到之后我独自进门,开了房间的灯顺便看了眼窗外,发现林州行的车还停在外面,周明祎早就走了,他还留在这干嘛?
我站在窗前看了几分钟,看见他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细烟,额前碎发落下,看不清表情,他半天也不动,烟燃得很慢。
他完全没有看向房间,所以我盯着他也没有被他发现,索性放下窗帘全部遮住,换下衣服洗澡去了,出来时撩开一点点缝隙看了一眼,街面空荡,林州行已经走了。
他走了我也不高兴,坐在床上,觉得空落。
或许是因为周明祎今晚絮叨牵扯了一大堆,我又想起从前。
我记得有本鸡汤书里面有句忠告:不要在深夜思考,更不要在深夜回忆,深夜会放大情绪后来的互联网给这种讲法套了一个新词EMO,而我坐在这里,满屋都是回忆,EMO 的彻彻底底,根本不可能睡着。
这个房间就是我之前住的,陈设和布置都没有变过,而且很干净,可以看出经常收拾打扫,所以我把林州行赶走之后就直接住在这了。
可现在倒霉的就是没有变过,具象的墙壁好像变成了无形的屏障挤压过来,我几乎窒息,摸索着咬了一根烟在嘴里,我奔逃出屋。
CAMEL 的口感很醇,从肺里一过整个人就暖了起来,也清醒镇定了很多,反正只有我一个人,我咬着烟四处转转,随便推了推门,就进了林州行的房间。
该停住的,但停不下脚步,因为是夜深,因为只有一个人,我对自己说,我只是好奇,看看而已。
??146 蜗牛变成蝴蝶飞走了
【 林州行就是这样的,他想做的事总要做成,也总能做成。可人和人之间的际遇,很多时候不取决于决心,我忽然觉得很难过 】
他的房间和我的房间不同,是完全改造过的,基本很少看见过去的影子,从前他的房间还残留着成长的痕迹,现在这些痕迹一点都看不见了,篮球明星的海报被撕掉,运动服也收了起来,连床和家具的摆放位置都不同了。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总裁的房间,新改了一个表柜和步入式的衣柜,桌上的机车模型全部不见了桌子也换了,没有玻璃板,也没有玻璃板下面压着的照片和演唱会票根,很冷肃地放着工具书和几本金融杂志,床边落着几板药片,我吓了一跳,立刻冲了进去。
幸好只是睡眠辅助的褪黑素,和缓解神经痛的药物,帮助修复的维生素之类。
松了口气,我再次环顾房间。
整个房间都是冷静的黑白灰三色,唯一只有一样旧物,因此就突兀地格外明显,我没办法不好奇。
把烟夹在指间,我伸手抽出床头柜上夹在几本厚厚的英文词典中的那个划痕满满的饼干盒。
里面的东西有点重量,晃动了一下,我打开一看,是林平舟当年送给他的百达翡丽,编号是他成年的那一年生日的年月日,他没有放在表柜,而是仍然一直扔在这里面。
下面垫着一张地图,零散的一叠机票,副券都被撕掉,看来是飞过的,日期还很新,起码是近一年甚至半年内。
把地图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墨水笔迹,我没有想到这是一张美国加州的州地图,像抹在面包上的一块黄油,均匀窄长的在西海岸铺开,林州行标出了许多医院地址,细致区分了公立和私立以及医疗资源的情况,有条不紊地在旁边标上日期,然后打上一个叉,时间跨度很大,频率也很高,有一年前的,也有两三年前的。
我把这张地图叠好塞进饼干盒里,匆忙但细致地放回原位,把烟卷又塞回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