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州行肯定了我的想法,“但一定是李享之先大意了,被汪兰发现,才让她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单单毁掉周琦是不够的,一定得让李享之足够愧疚,才能乖乖听话结婚。”
“那她有没有可能会……”我骤然紧张,猛地坐起来,如果汪兰真的够心狠又够贪心呢?既然她打算解决掉林平舟,那她会不会也同样想解决掉林州行?!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心狠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毫不留情的利用,她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儿子,可是她一步一步谋求的,不甘心的,不都是为了自己吗?
“不用想的那么恐怖,但我会小心的。”林州行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安抚地笑了笑,又说,“汪兰是有手腕有底牌的,我们知道这一点就好。”
“那林董喊你去,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意义,只是些无聊的试探。”林州行淡淡道,“本来他也从来没有幻想过我会听话,区别只是在于他现在还分辨不出来我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汪兰告诉我的,他知道我一定会做些什么,但还不知道我已经做了什么。”林州行有些自嘲地笑道,“或许这算是唯一的优势吧,他在明处,我在暗处。”
林州行尖刻地笑了一下:“我提醒他好好活着,他感谢了我。”
我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林家已经分崩离析,和周家的合作关系也摇摇欲坠,小罗看见了林州行把 Haley 带上岛,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一二,罗家如果知道了,陆家也会知道,冰川上的巨大裂痕已经浮出水面,任何人都不可能熟视无睹。
但林州行却陷入沉默,只是静静看着我,我也回望着他,终于才等到他开口,但他开口,却突然叫我的名字。
“清清,离开深圳吧。”林州行说,“去陪爸爸妈妈。”
他这话没头没尾,突然而至,我反应了一会儿,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场景和这个表情是令人似曾相识的在夜晚的甲板上,在医院的病床前,每当林州行做了什么决定,他总是先想着吓走我,区别只在于这次他更温柔,可依旧没有坦诚,他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却希望我离开。
“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说清楚。”我这样说道,“然后我自己来决定。”
他并没有马上答应,但我也用沉默来应对,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林州行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话。
“时间不多了,那个时刻会来得很快,非常快,我需要正面和他对峙,拿出比他更高的价格、更快的速度尽可能多的收购更多的股份,我需要很多钱。”
“信托、投行、保险,海外资金,无论我怎么找钱,都不可能比过他的资源和议价能力,用这种方法我永远也胜不了他,我必须冒险。”
“所以,我不直接购股,而是要用所有的钱去买 CDS,如果我现在看空百乐并买够足够多的 CDS,那么当百乐真的跌空时,我将获得十倍、甚至几十倍的赔付,到那个时候,我就有钱了,而且那个时候股价极低,对我的收购也有利。”
听起来会很容易,很顺利,可天底下从来就不会有凭空而来的好事。
“那么,代价是什么?”
“代价和条件就是从进场开始,我就需要一直支付保费,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契约就失效了,我之前投入的所有资金一分都不会返还,都会像纸片一样烧成飞灰。”
我听懂了,猛然心惊:“林州行,你这是在赌!”
“不,这是杠杆。”林州行平静而平和地纠正我,“这就是资本市场,用几个亿的资金撬动几百个亿的市值,要么成功,要么死。”
“这是一个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无法回头的游戏。如果输了,或者只是单纯的熬不下去钱烧完了,那么除了一身债务,我都会一无所有。”
“但是你不用担心。”林州行最后朝我笑了一下,“我会把它做成个人投资类债务,万一失败,不会影响到你。”
“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我皱眉问道:“那万一百乐的股价一直跌不下来呢?”
“它会的,它一定会,而且就在三个月内。”林州行双眸幽深,笃定地看着我,“兰堂拥有百乐所有核心数据,我测算过无数次,几年来为百乐建立了上百个模型,隐患早就显现出来了,但是没有人发现,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研究得更透彻,大厦会坍塌下来的,是某一天,只要我坚持到那一天。”
“如果……”
“没有如果!”林州行说,“我相信我自己。”
这就是在赌,我还是这样想,他已经拥有常人眼中难以拥有的一切,但却打算把这些东西都像落叶一样点燃,自信自己能驾驭住熊熊大火不,他并不是自信,他只是做好了所有准备,甚至是最糟糕的那种他已经准备好让大火焚毁自己,一无所有,而他最后的理智和温柔,竟然是用来告诉我快跑。
第一次,他说,邓清,不要和无耻的人在一起;第二次,他给了我一周时间考虑;这一次,在启动那个无可挽回的计划之前,他同样留出了让我离开的空隙,他想做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所以自愿抛弃所有绳索,这就是一直以来林州行真正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变过。
那么我呢?
我不能走。
像某种魔咒,这个念头在心念中环绕,坚定到连我自己感到讶异,也许我现在应该劝他停下,不是吗?总会有更好的方法,也许要花更多时间,但更平和,更安全……
不。
我马上否定自己,连试图说出口的想法都没有,林州行不会接受的,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根本就不平和,不安全,他会利用一切达到目标,不惜代价,甚至是自己。
我明知这一点,却还是来了深圳,从那一刻起,就无法回头了如果我爱上的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这就是他要做的事,这就是他谋划数年、孤注一掷也要完成的事情,那么我……我能做的就只有……
“我也相信你。”我说,“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离开深圳,我会陪着你。”
看着他的眼睛,我鼓起勇气说:“就算失败了,你也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眸光闪动,林州行愣了很久,忽然张开双手将我揽入怀中,他抱得那么用力,好像要把人揉进骨血一般,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话,很短,狂乱的心跳声贴着胸膛充斥着耳膜,我差点都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我还是听清了,他说,如果你相信我,那就一定会赢。
对,我轻声说,会的。
??081 冰山的阴影
【 在一片看似繁华热闹的歌舞升平中,升起远方笼罩着的巨大的冰山的阴影,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否来得及跳水获救,又或者,粉身碎骨 】
林家安排的专属航线直到中午都有,因此大多数客人都并不急着离开。我们也起得很晚,因为睡得太晚,原本想再详细商量一下具体计划,但说着说着林州行就说明天再考虑也不迟,然后莫名其妙歪了主题。后半夜醒了两次,睡得断断续续,还不辨时间,直到二姐一个电话耐心而持续地将我震醒。
林州行还在睡,因此我用气音应得很小声,幅度很小的靠在床板上支起身体。他还是醒了,但不是很彻底,嗓音微哑,半闭着眼睛道:“怎么醒得这么早?”
我专心听电话,没顾上理他,这人的手搂上腰身,模模糊糊地又说:“昨晚弄疼了吗?”
我一听差点吐血,脸色急变,使劲向他摇头,我的意思是大哥你别说了,却被他理解成否认,居然继续说:“那你叫那么大声。”
“别说了!”我用气音大叫着捂住他的嘴,“你知不知道我在打电话!”
林州行的瞳孔睁了睁,骤然放大,应该是被我这下子的突如其来弄得彻底清醒了,我心想幸好,幸好电话那头是二姐,虽然尴尬得想死,但还能抢救一下。
是二姐的话就没事,但也不能说完全没事,二姐听完这一段怎么会毫无反应,大声问道:“小清,你旁边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