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享之先逃婚的,毁约的不是我们。”周武带着周琦,慢慢走到门口,并没有回头,低声道,“林董,我们再商量,我现在要带琦琦去休息了。”

周武带着周琦走了,林平舟招手叫我,正说到一半:“这事不要传出去,按原流程把客人留一晚,你去把小州叫进……”就被汪兰一声喝问打断,“李泽平!你骗我是不是!”

林平舟被打断显然十分恼火,眉眼骤然压下来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汪兰指着他喊道,“你说周家的股份是他们两个人的!只要享之娶了周琦他就有的!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打算给他!”

“我回去跟你说。”林平舟看我一眼,严厉地喝住汪兰,“闭上嘴!”

汪兰的咆哮正中我的猜测,想来是林平舟瞒住了她,他根本没打算让李享之共享周家的股份,而是打算把股份转给更好控制的周琦。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心中轮转过不少想法,都不成形,只想着不能久留,要赶快离开,可方才还安排我出去的林平舟忽然指着我道:“你留下。”

完了,我心想,我听到了不该听的,只怕不好好表一番衷心是出不去了。我正这样想着,还没考虑好要说什么,汪兰可不管那些,抡起手上的提包就往林平舟身上砸,整个人往他身上扑去,口中叫骂不止,我急忙躲到一边。

林平舟被汪兰缠住,也顾不上我了,被骂烦了,便制住汪兰捂住她的嘴,但是这样更加激怒了她,她尖叫踢打起来,长指甲在林平舟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眼看着林平舟扬起拳头,我急忙大叫:“林董!”

我哆嗦着鼓起勇气,但也很害怕,缩在角落:“有事……好好说,您……您别动手。”

顾忌着还有外人存在,林平舟停下动作,松开汪兰,把她扔到墙边,整理了一下西装,眼神阴鸷:“我再说一遍,闭嘴。”

“我偏要说,老娘受够了!忍够了!”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汪兰彻底爆发了,完全不管不顾,“我跟了你多少年,得到什么了?我儿子又得到什么了?你让我等,好,我等,等到老头子死了,你还要我等,等了多少年,等到林舒琴都他妈死了!凉透了!我为什么还要等?!凭什么林舒琴的儿子什么都有,我儿子什么都没有!你别忘了谁才姓李!!”

“你也别忘了,林家有是因为那本来就是林家的,你要想有,那都是老子挣给你的!是谁把你带到美国和香港,又带回广州和深圳,是谁他妈养你们两个吃白饭的二十年?”林平舟坐下来猛然一拍桌子,“你也配跟我喊?养个儿子养得一塌糊涂,什么事都能搞砸,窝囊废一个!”

“林舒琴养的儿子就好。”汪兰咧嘴笑了,一字一句地激怒着他,“林舒琴的儿子跟他妈妈,跟他外公,跟他们林家才是一条心,你还在做梦吧?以为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你的废物儿子厉害着呢,你等着,他会弄死你的,等他知道所有真相的那一天,他一定弄死你。”她嘲弄地笑着,看向我,“邓清,你去告诉他,等会出去你就去告诉他,你告诉他李泽平在认识他妈之前就认识我了,享之是他的亲弟弟!”

汪兰的矛头突然指向我,我猛然愣住,连该不该演出惊讶都忘了,下意识的望向林平舟,但他却完全没给我半分余光,而是眸色骤深。

“滚出去。”林平舟抹掉颈上血珠,平静地对汪兰说,“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那个窝囊废儿子也一样。”

“我也不稀罕你施舍。”汪兰也好像平复了下来,理了理凌乱衣衫鬓发,摁着心口吸了一口气,款款走到门口,捏着门把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回身笑道,“李泽平,等你死了,我和享之自然会来分走本该属于我们的那一份的,他身上留着你的血,你就应该给他。”

她望着他一眼,那一笑似有留恋,万语千言终究化为嘴角的一抹不屑。我想汪兰心中定有唏嘘,这么多年的青春和陪伴,也不能在林平舟眼中值出半分真金白银,她可以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却不能拥有他手上的任何东西。

养了个宠物似的,一只狗,一只猫,金丝雀,都大抵如此。

门哐当一声响,这屋里忽然静得可怕。

屋里只剩一人,于是林平舟看向我。

来了,我心想,还是轮到我了。

??080 请相信我

【 这就是资本市场,用几个亿的资金撬动几百个亿的市值,要么成功,要么死 】

“邓清。”林平舟移开视线,话语简短,但简直令人头皮发麻,“说话。”

“林董,我求求您放过我。”我知道此刻的第一句回答是最为重要的,因此尽可能先示弱,其实不必刻意也能够做出心虚害怕的样子,因为我现在心里是真的没有底。

“您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倒有几分眼色。”林平舟笑了笑,甚至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别那么怕我,我能把你怎么样?”

我谨慎地说:“林董,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

“任何人的保证都一文不值。”林平舟很随意地说道,“既然你做什么都可以,那就提离婚吧,证明给我看。”

我愣了一下,离婚?

“对,分割小州手上的股权价值。”林平舟继续说,“你拿着钱想干什么都行,回去帮你爸爸扩厂怎么样?百乐会和你们合作的,我从来不亏待听话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但是林董,林州行现在是不会同意离婚的,如果打离婚官司申请资产保全,股权会冻结很久,闹到舆论层面,百乐的股价也难以保障,这样是不是……不是很好?”

林平舟忽然转头过来,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心中一惊。

“你倒是果真在为我着想,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林平舟问道,“说吧,想要什么条件?”

所以刚刚提离婚只是试探,从这一刻起,林平舟才真正开始考虑把我作为棋子,但我不能让他如意,不能把自己摆上棋局用来牵制林州行,更重要的是,我也根本没有自信,能在这场三方对垒中,做对所有事。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弱弱地说:“林董,我知道我不配提条件,我也不敢,我们家小门小户,见识也不多,您高看我了。”我摆上我能摆出的最为小白花的微笑,再次表忠心道,“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

“已经不重要了,你说不说汪兰都会说的。”林平舟好像骤然对我失去了兴趣,再次视线移开,冷淡道,“你也滚吧。”

我出去之后就想找林州行,但是并没有看到他,很久之后才听说有工作人员把他找去见林平舟了,按照林家的安排今晚晚宴之后本就要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由游艇送回岸上,林州行让工作人员留了一张房卡给我,我想了一下,只好先回去等他。

直到月光跨过窗棂,海风渐消,夜色深沉,连海浪的翻腾声都小了下去,林州行才终于刷开房门回来,我摸索着起身,迷糊中碰掉了沙发上的杂志。他快步走来,捡起杂志放到茶几上,怀抱敞开裹着凛冽海风,是凉的,落在口鼻气息中还有一点淡淡的咸味。我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体温传递,终于感觉这人慢慢地融化得软和了一些,就听见他轻声笑道:“怎么还不睡?”

我反问:“我睡得着吗?”

“别担心。”林州行又笑了,“你先问,还是我先说?”

我想了想说:“你先说。”

“汪兰找我发过疯了。”林州行很简洁地说,“我早说过只有等他死了才轮得到她儿子,她总是不死心,耗了这么多年才认清现实。”

“汪兰和他撕破脸之后,也不可能和我合作了,她知道我不会分任何东西给她儿子,所以她要趁李泽平还掌管百乐的时候解决他。”

怎么解决?林平舟并没有说错,汪兰所有的一切都依附于他,如果闹掰了,她和李享之要怎么办?

除非……

除非她手上还有底牌,一定是这样,她一定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所以她才能畅快地说出那一番宣言,她在威胁林平舟。

现在想来,一切并非没有痕迹,李享之说他最初只是带周琦玩过最入门的,但如果之后不是有人有心引导,周琦怎么会认识楚云堂,又哪来的渠道搞来那些东西?尖利的话语穿过脑海,我突然想到周琦发病前扑向汪兰的质问她质问她药放在哪里了,汪兰是知情的,不仅知情,还是帮凶!

就是汪兰,我几乎可以确定了:“周琦是被汪兰拖下水的,李享之只是导火索,周琦和李享之都不想订婚,只有汪兰想达成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