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贺逸云凭空变出一段花枝,花枝不似俗物,七彩琉璃光影荡漾,“花期虽短暂,但若能在最灿烂时遇上懂得欣赏的人,那么花的一生也算值得了。”

“此次回昆仑我顺道去了蓬莱,蓬山上有各种珍奇异宝,我看到这琉璃花就想起你...”贺逸云停顿下,欲言又止,然后将花枝塞到她手中,“想起你特别喜欢花,有一天一定要带你去蓬莱,你一定会喜欢的。”

兴许是贺逸云安慰起作用,又或是琉璃花迷住薛燕歌的眼睛,她终于笑了,“我还想去龙宫看看。”

“嗯,都带你去。”贺逸云喜欢她这副理直气壮,张扬炽热,如绽开的牡丹,不由分说夺走他的视线。

贺逸云重新将手放在她腹上,闭着眼似是在感受她腹中的小生命,张眼时月华般的面容尽是喜悦,他弯起眼,眼角下的泪痣特别晃人,“有我的气息,是我跟你的孩子。”

第111章 | 0111 110 照世镜

(110)

历沉渊识趣的没来打扰薛燕歌,除了江海隔三差五来问安,每回都让桂喜给打发回去。

薛燕歌弄不清楚他在酝酿些什麽阴谋,或许是瓦罐摔破不想再腆着脸讨好她,又或许是在暗中蛰伏等待个良好时机。

三月下旬,天晴。

祭祀如期而至。

按照惯例,祭祀前三天必须斋戒。

薛燕歌年年参加祭祀,祭祀前置繁复,她每年都没怠慢,今年也不例外,吃了三天素不要紧,还读了三天经文,此时她感觉精神特别不好,坐在妆台前合着眼暂时补眠,虽说宫里厨子手艺好,能变着花样做菜,但嘴里总有挥之不去的菜味。

“桂喜一会我想吃羊肉羹。”

“还想吃什麽?”贺逸云低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他接过桂喜的工作。

薛燕歌撑开眼,看镜中人拿着木梳一下下滑过青丝,神情专注,捧着至宝般小心翼翼,他停顿下,抬眸与镜中的她对上眼,问道:“弄疼你了?”

薛燕歌翻了白眼,“我没那么脆弱。”

自从贺逸云得知她怀孕后整个人都像被夺舍般,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紧张起,门前若有个坎,贺逸云会担心她一个不小心绊倒自己,所以会选择将她抱起跨过去,如果薛燕歌没有制止,贺逸云甚至会变成她的代步工具一路抱着,操心之程度比兰君、哥哥更甚。

祭祀讲究端庄,墨色云纹宫装压不住她艳丽张扬的容貌,略微上扬的眼角,不点而赤的朱唇,如娇嫩的花朵诱人摘采。

锦缎似的青丝用梅花簪简单盘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贺逸云不知从哪拿出条白绒围脖圈在细颈之上,薛燕歌扯开围脖,“太闷了。”

薛燕歌小时候不理解为什麽母亲总嫌弃父亲的好意,如今换她遇上,是有些过于瞎操心了。

贺逸云俯身高挺的鼻尖在后颈划过,湿热的气息落下,她蹭地弹起,捂着后颈有些恼怒,“贺逸云!”

贺逸云在后颈上嘬了口,落下鲜艳的红痕,就这么去祭祀是不行的,带围脖去祭祀也不合适,薛燕歌只能换套包严实的衣服,勉得这吻痕让人看见落口舌。

“我担心你着凉。”他扯起嘴角笑的很轻,偷腥成功的狡猾样,他仰着脖子在下颚处指着,“还气?不然你也嘬我下?”

薛燕歌发现贺逸云这人没有羞耻之心,应当说他并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对外界的评论完全不在意,行事全依照自己的心情,譬如只要薛燕歌发话,他真能抱着自己在御花园中转一圈。

两人打闹之际,子翔不知从哪跑出,非常着急上窜下跳的,“师傅、师傅,祭坛那已经打理好了就差师傅了!”

薛燕歌手抵住贺逸云贴上来的唇,“好了,要迟了。”

贺逸云报复似舔了口她的掌心,“以前你耍无赖也没等过人。”

薛燕歌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眼见气氛不对,贺逸云不自在轻咳声,理了理衣袍,“一会见。”

薛燕歌见贺逸云不再闹腾露出满意的笑容回道:“一会见。”

子翔看了看大门口,又看妆台前检查自己的薛燕歌,由衷称赞道:“薛姑娘真厉害,平时就连师祖都喊不动师傅。”

他忽然叹口气,揉着后脑勺很是苦恼,“那时候要有姑娘就好了。”

薛燕歌左右端详,拿起暗色胭脂抹在唇上,让自己看起来朴素些,“哪时候?”

“就是上回,我跟姑娘说要回昆仑找师傅,那时候他正被师祖囚禁在静思殿,结果呢,师傅一见到我就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替他越狱!”子翔越说越气瞪着脚跳几步,“师祖都说不行了,但师傅就是不听劝,但不听劝又能怎么样,师傅是我的师傅,我只能帮他越狱了。”

子翔满脸委屈,这会都快哭出来了,薛燕歌按上他的脑袋以示安抚,“后来呢?”

也不知子翔这委屈是替他自己还是贺逸云,他抽着鼻子,“后来师傅就去蓬莱看照世镜,照世镜能窥天机,若是以前师傅心境稳定也就罢了,但他带着心魔去看,一个没把握住,就遭反噬,连师祖下的禁制也没用了,师祖原本想再抓师傅回去,奈何师傅早一步逃到薛姑娘这,修道之人最忌讳因果,所以师祖也不敢贸然介入,而且这里又是皇城,有真龙之气镇守。”

大抵是师傅最近的变化太剧烈,子翔有些不安,垂着脑袋搅起手指,“薛姑娘,我很担心师傅,我...啊...对不起我又说太多了,我...姑娘不能将这些告诉师傅,不然我的羽毛真的会被他老人家扒光。”

子翔说到最后哭丧着脸。

即使看过他少年样貌,但孩童的脸孔太具有迷惑性,很容易激发薛燕歌的母性,她蹲下身顺手将他拥入怀,“你已经努力了。”

不安慰还不要紧,这一抱子翔开始哽咽起。

“子翔你知道他在照世镜里看到什麽?”

子翔的搁在她肩上摇着脑袋,“不晓得,师傅没告诉我,他看完照世镜就回来找薛姑娘了。”

薛燕歌将两人稍微拉开些距离,拇指替他抹去脸上的泪水,问道:“他现在这样是因为过度沾染因果吗?”

子翔点头。

“我明白了。”

即使经过数百年,经历岁月更迭,高台仍然屹立,薛燕歌年幼时站在高台下,随众人仰望祭坛,如今她已站在这俯视众生,看遍万千面孔,最初的悸动随着打磨消逝,她冷眼看向身侧人。

上回分离,她毫不掩饰给了厉沉渊带了顶绿帽子,依照他记仇的性格,理应有所动作,可他现在却像没事的人,比起既往不咎,薛燕歌更相信,他一定在酝酿某些阴谋,不给人挣扎与反应的时间,干净的一刀毙命。

即使他褪去华服一身素衣,也抹不去骨子里睥睨万物的傲慢,爱恋退去,薛燕歌时常怀疑,自己所熟知的他或许只是过度美化的产物,又或是他刻意营造出的假象。

他与温柔沾不上边,必要时甚至连他自己都能毫不犹豫下手,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会对她低声下气,要没个阴谋算记,薛燕歌是不信的,可要说阴谋,这局时间又太过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