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燕歌似是赌气般向贺逸云说道:“我一定要忘了他,绝不会着他的道!”

一直以来用忙碌压抑着的情绪瞬间溃提,她泣不成声哭诉道:“贺逸云我...”

贺逸云温柔将她搂入怀中,听她断断续续埋怨,前言不搭后语,说到激动处哽咽的不能自己。

等薛燕歌骂累了,已然泪湿他衣襟,贺逸云卷起袖子抹着她脸颊,“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他本能活下去,但选择了死,死是他的选择,没必要为他的选择惩罚自己,如果你因为他的死而纠结,才是着了他的道。”

薛燕歌揪着他的衣领缓慢平复心情。

解铃还须系铃人,贺逸云知道薛燕歌还需要些时间消化,不再提厉沉渊,转而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垂眸时满是慈爱,“名字想好了吗?”

薛燕歌闷声道:“还有三个月,之后再想。”

江涛计谋未得逞,厉沉渊依然是厉朝君主,他的葬礼全程交由礼部操办,薛燕歌临近产期不宜过度操劳,只有在必要的时后才会露面。

三月后,被忽悠出城的孙先生还在气薛燕歌,但因为产期将至,放不下心,不仅是黑着张脸,连熬出来的药都特别黑,苦的薛燕歌舌根发涩,向端着药碗的贺逸云抱怨,“苦死了,我不想喝,算了,生命会找到出路,我们不喝这药了,宝宝也不喜欢,每回喝都要踢我肚子。”

贺逸云听惯她的抱怨,劝也劝过,只能动用最后手段,他仰起脖子喝下黑绸的药汁,想趁薛燕歌不注意将药以口渡去,这个办法用多了,薛燕歌自然有所防备,捂住嘴巴都快哭出来了,泪眼婆娑看着贺逸云。

贺逸云:...

贺逸云最终是心软,将药汁吐回碗中,端着碗斟酌片刻后说道:“行吧,我想想办法。”

离开时贺逸云满脸苦恼,显然他对固执的孙先生也很头痛。

过半个时辰贺逸云端回一碗没有苦味的药汁,这才解决吃药难题。

历经千辛万苦,薛燕歌终于盼来她的孩子,正当她还在担心“鬼门关前走一遭”时,孩子就呱呱坠地,产婆满是喜色将孩子递给薛燕歌,“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女孩!”

薛燕歌接过孩子有些茫然,还没痛多久,就连哀嚎也没叫几声,孩子就这么出来了?

听到啼哭声后,守候在外面的人也依序进来,产婆见状叮嘱几句注意事项后很识趣退下。

“早说了,不疼,孙先生的医术还能有错?”贺逸云捏了薛燕歌的脸关心道:“看你魂不守舍的,哪里不舒服?”

薛燕歌看这孩子,小小一只,脸皮皱成一团有些丑,孩子似乎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嫌弃又哭的更惨烈,哭着哭着逐渐缩成一团肉色无毛的“鸡”。

薛燕歌:...

贺逸云指尖凝光团在光秃秃的鸡脑袋上点一下,孩子又化成人形。

贺逸云解释道:“她刚出生,灵力还有些不稳。”

薛燕歌想象很多次孩子出生的场景,预想中会先痛个几个时辰,在尖锐痛苦的呐喊下生出孩子,然后在孩子抱入怀中那刻会忍不住喜极而泣。

薛燕歌本以为自己会“母爱”爆棚,但她没有,突然间也能理解薛母,从前她一直对薛母冷淡感到不满,如今想来是自己误会了,薛母是有母爱的,但不多。

联想到幼年时的情景,薛燕歌忍不住后怕,“我怕...”

虽然没费多少时间,但贺逸云顾忌薛燕歌刚生完孩子,兴许会感到疲倦,于是抱过哭泣不止的孩子。

“恩?”贺逸云抱着孩子,耐心哄着她,同时等薛燕歌下文。

见此情此景,不安的心又逐渐稳定下来,将自己畏惧娓娓道来,最后她戳着孩子的脸颊说道:“我怕我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也怕我步入母亲的后尘。”

两个母亲,前者是指自己,后者是指薛母,那时薛母为爱奔走,随薛父从军,战事紧急时年幼的薛燕歌送回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刚回去那会薛燕歌每天都感到很不平衡,总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年纪大了些,还是觉得难过。

薛母深爱着薛父,而薛父也爱薛母。

薛燕歌羡慕这份感情,也想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不会忽视她的人。

后来稍微懂事时,就将这份感情上的缺失转嫁到厉沉渊身上。

薛燕歌至今想到厉沉渊这人肩膀上依然会隐隐作痛,她半捂着脸有些难受,摸不着头绪说了句,“是不是太沉重了?”

“不会,我很喜欢。”贺逸云安抚好孩子后,让下人把小孩带出屋,让外面等候的人见见小孩。

贺逸云拨开她的手,专注看着她认真说道:“不是每个母亲都要倾尽所有来爱小孩,你先是薛燕歌,才是母亲,更何况还有我,而且她的干爹多着不怕没人爱,所以不用担心这问题,日子还长,我们可以慢慢解决,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好吗?”

薛燕歌觉得鼻酸,人生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圈才明白到底想要什麽。

具体的她无法言述,可她知道答案就是眼前之人。

薛燕歌向前靠在他的肩上,“当年我要是听劝些就好了,都怪我猪油蒙心瞎了眼。”

贺逸云笑了下不置可否,“有当年的你,才有今天的我。”

又过几周,孩子终于长开了,白白胖胖的,时常睁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人,看着就很精明,见人就伸着手臂撒娇讨抱,一声声清脆如铜铃的笑很是治愈人心。

贺逸云眉眼含笑倚着门框看薛燕歌在门廊下逗弄孩子。

薛燕歌吧唧在孩子脸上亲了口,指尖点着她的鼻尖,放慢语气说道:“薛瑜,以后你叫薛瑜。”

薛燕歌调养好后去了西域,临走前晚,谢衍来看了她,将一道密旨推到薛燕歌面前,“这是他留下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不想...”

熟窸的笔墨苍劲有力,写满明黄色的蚕丝锦缎,薛燕歌一眼望去,大意是想将这皇位传于“薛燕歌”。

这块烫手山芋薛燕歌是死也不愿意的,皇位这不是个好东西,起的比鸡早,做的比狗累,到头来还被百姓批评的一无事处,这种烂摊子谁爱当谁去。

薛燕歌准备去过自己的大好人生,才不想被这东西束缚住,单手撵着圣旨一角放在烛火上,火焰迅速侵蚀,一下就将圣旨烧做灰烬,薛燕歌肯定说道:“没有如果,我不想,我不要。”

谢衍没有再劝,似乎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薛燕歌相处,态度有些拘谨、讨好,“我跟林大人打算扶旁支的...”

薛燕歌打断道:“你们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国不可一日无君,空着的皇位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薛燕歌相信,没有系统、东厂做妖的时代,一定比从前的日子还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