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

“这?次战事应该有把握, 宋世子也去了,原本王爷倒是让他和我守着营地的,他不?知为何?和公主说了,就还是带人去了, 还要争那前锋营, 王爷也让他去了。”

“北犀那边?一塌糊涂, 派了三波使臣来求和,送了许多厚礼,割献的州越来越多,还送了好些女奴过来,听?说里头还有个公主,也不?敢说和亲,只说伺候王爷,王爷没收,都打发走了。”

“朝廷这边也派了使臣来,但王爷只说战事紧张, 三皇子和宋国公那边也不?敢深入,估计也是留着余地, 一直也没能和王爷见面。”

“说起来,我这?辈子打的仗不?多, 还真就是这一次特别痛快。”

“阿妹这?次好好养伤, 前几日王爷让人送了把弓过来,说是缴获的战利品, 北犀确实擅游猎, 那把弓确实好!听?说还有个名……叫什么逐凤, 等你?好了给你?看?看?。”

“这?次我也得赏了不?少,回去在置办些田庄, 这?样爹娘也能歇着了。”

容璧和自己兄长说着家?常话,慢慢也就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容毅看?着妹妹睡着了,连忙也就起身出?来谢了白缨。

主帐中无数侍女来来往往,烧热水,卢佩陵安排好了轮班的将士,走出?来看?到已到了半夜,但天空密云笼罩,雷声?隐隐,电光涌动在厚重的云后,仿佛有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在酝酿着。

半夜雷终于痛快响起来,闪电和大?雨几乎是一起劈落下来,仿佛天上开了个口子,暴雨倾盆而下冲刷到平原之上,肃清万里,扫平八荒。

卢佩陵算了下时间,王爷应该已抵达王庭,他皱起了眉头,这?次攻城,原本就要速战,大?雨对进攻不?力,当然,对方守城可能也会心理?懈惫,还有守城一向爱用火油,如若是这?般大?雨,火油火把就难以发挥作用,如此看?来有利有弊,以王爷之能以及北犀的士气来看?,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他指挥着将士去挖沟渠引水,避免大?雨淹了主帐,惊了公主,一边忧心忡忡看?向远方。

幸而这?雨来得快去得也还算快,只大?约下了大?半个时辰,雨势便小了,淅淅沥沥,等到东方发白,雨彻底住了,眼看?着天边霞光金亮,原野上草叶露珠反射出?晶莹晨曦,竟然是个大?晴天。

卢佩陵守了一夜,出?来看?着东方,也不?知战事如何?,却听?到主帐里终于传来婴啼数声?,似小猫低叫,十分气弱,显然早产的孩子,底子虚弱,中气不?足,不?过但在这?拂晓时分,却又分外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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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佩陵走到帐边,看?到玉十二郎带着数名家?将仍然带刀守在帐外,脸上都带了喜意,看?到卢佩陵过来,脸上带了一丝警惕,按刀看?着他。

卢佩陵拱了拱手,也并不?说话,只守候在外,也并不?僭越,只守在外边,过了一会儿,帐内果然梅香女官走了出?来,看?到卢佩陵,曲膝行礼道:“卢大?人,公主生下小郡主,母女平安。”

卢佩陵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还礼道:“多谢姑姑传话,王爷出?征前有命,待王妃平安生产遇喜,即通告上下,挂彩缎,赐酒食赏,三军同贺。”

梅香曲膝道:“公主说了,王爷出?征在外,不?必大?张旗鼓,只先由公主这?边厚赏了稳婆、大?夫以及昨夜辛苦值夜的将士、侍从,一人十两银子。待大?军凯旋,再?犒赏三军,同贺这?收付燕云之功。”

卢佩陵心中暗自喝彩公主这?话说得漂亮,笑道:“谨遵王妃钧命,到时大?军攻下王庭,且在王庭贺这?双喜临门。此前已命人搜罗产奶的母羊养着,如今公主这?边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梅香点头,转头往帐内行去,卢佩陵却看?出?了梅香虽然面上含笑,其实眼中隐有忧色,想?来毕竟是早产,孩子恐怕情况不?算好,公主又是心情抑郁导致的早产,恐怕身子也亏损得厉害。他摇了摇头,吩咐守护的将士要及时回应主帐需求,出?来派了一队军士前去给王爷报喜。

帐内,弋阳公主正强撑着命人将郡主抱过来,小郡主还在哭闹着,躯体瘦弱,肌肤泛紫,哭声?细弱,梅香看?到弋阳公主解了衣袍,慌道:“公主歇着吧,已命人调了羊奶备着了。”

弋阳公主摇头:“提前这?许多日子,之前挑选的产期相近的乳母都留在靖北了,还是我亲自喂吧。”她又道:“去吩咐大?夫,给我开催乳下奶的药来。”

梅香道:“公主……您这?些日子累成这?样,大?夫说了您这?亏空得厉害,得好好养一养,羊奶我们都煮沸了,定不?会亏待小郡主。”

弋阳公主摇头:“大?夫不?说我也知道,这?样轻的早产儿,不?好养,这?个时候,总还是亲娘的奶更养人。”她面上疲惫,但双眸却湛然:“我的女儿,我自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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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犀王城。

城里一片肃然,大?雨后的空气里原本应当是清新的,但此刻却仍然隐隐有着血腥味。身着玄衣的北靖军驻扎在北庭王宫前的广场前,

北犀王室、大?臣尽皆解了外袍穿着素衣,反缚双手,跪伏在下,不?远处摆着棺材,有仆从牵着羊跪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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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北犀王肉袒上身,高举的双手微微颤抖,捧着王印,正在献降。

郭恕己站在高高的宫殿门前,俯瞰着北犀王室降众,面容漠然,一位文士在他身旁悄语道:“王爷,此为献降礼,若是传到朝廷,恐又添一僭越狂悖之罪,北犀王用心险恶。”

郭恕己嗤之以鼻,只命人接了北犀王印,挥袖又喝令将士将北犀王室尽皆驱赶押下,再?行议罪,转头看?到远处有传令兵一路纵马骑来,双眸冰冷。

只看?到传令兵纵马过来,翻身下马,单膝下拜:“报王t?爷!王妃诞下小郡主!”

郭恕己沉默了一会儿,一挥手:“河山收复之日为吾女降诞生日,此为大?吉之兆,正为天赐之福,北靖之幸,传令三军,同贺双喜,赐郡主封号燕云燕云十六州,为郡主汤沐邑。”

文士心中一惊,却又面有喜色,几乎要为王爷这?一步妙棋要拍掌叫绝。

靖北原本共有十三州。刚刚收复回来的燕云十六州,被前朝割让给北犀,失陷蛮族多年?,如今收复,朝廷必然要对这?十六州派遣官员,到时和靖北必有争执。而王爷虽然平日寡言善战,没想?到在这?政治上竟然有如此敏感,手一挥便将燕云十六州放到郡主名下。

汤沐邑历来都是公主才享有的封邑,但靖北王的郡主,那与公主又何?异?更何?况那还是弋阳公主的女儿,当今皇帝的外孙女,想?必一个公主的封号也是迟早的事。

这?十六州,靖北王直接宣扬出?去赐给郡主,难道朝廷还能下诏夺了郡主的封地?而刚刚降生的小郡主,孱弱幼小,燕云十六州,实际仍然被靖北王牢牢控制着,等到公主长大?这?段时间,那就有太多的圜转斡旋余地了,公主的夫婿、公主的教养……靖北王能有一百个办法将燕云十六州控制在手中。

顿时靖北军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高呼千岁不?断。

待到朝廷接到军报之时,关于燕云郡主出?生之晨,天降祥兆,东方红光万丈,而收复燕云的靖北军也如有神助,一气攻下北犀王庭,收复燕云的传说已传遍了中原。

靖北王将北犀王族一律羁押派人以献俘之名全部送去扶风城,请三皇子与宋国公押送回京城,请朝廷处置,又传令上下将北犀十六州重新恢复为燕云十六州,十六州一律更回汉名。

朝廷接到北犀王族这?一“大?礼”,十分无语,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在京城浩浩荡荡又重新组织了一场献降礼,勉强封了北犀王为安顺侯。之后礼部议赏收复大?功,诏封赏靖北王为超品亲王,“食亲王俸双份,以示优礼”,赐弋阳公主封号“镇国”,加封一千邑,赐赏燕云郡主十六州汤沐邑,“所有服色体制,均著公主例”,按功行赏靖北三军收复功臣名将。

元涯此次出?使,连弋阳公主的面都没有见?过,就又平安带着一众俘虏打道回京,虽然看?着父皇满脸漠然,对自己几乎没有嘉赏,只随便问了几句便打发他去后宫见?贵妃,元涯虽然知道自己这?次差使办得糊里糊涂浑浑噩噩,但虽然如此,他也心满意足,并不?在意父皇的冷待,果然就往贵妃宫里去了。

江贵妃看?到他平安回来激动得落泪,问了一回,知道他只是迷迷糊糊什么都不?清楚,只听?着定国公办事罢了,嘉许道:“极对的,此次恐怕就是郑探花与郑国公之间通过气了,你?始终见?不?到弋阳公主的面,这?才是极对的,否则哪里有如今这?平安归来呢,恐怕早就乱起来了。对了,既从靖北回来,不?可不?去见?见?太子。”

元涯诧道:“去探望太子?父皇和皇后会不?会不?高兴?”

江贵妃摇头,忍不?住面微有得色:“太子前些日子病危,你?刚回来,自然是要去探的,否则皇上少不?得觉得你?没有兄弟之情。”

元涯吃了一惊:“皇兄病危?他不?是好好的在宫里吗?”

江贵妃悄声?道:“说起来就玄乎,原本病好了,都还能出?席了二殿下的大?婚典礼,结果一天早晨莫名其妙烧得昏迷不?醒,皇上不?知怎的,疑心到了那位身上……”

她指了指皇后的紫宸宫的方向:“皇上只命那冲宵道长在宫里做道场法事,驱鬼,说来也奇怪,道长做了法事后,太子还真的醒了过来,还退了烧,玄乎得连太医们都说不?出?来个道理?。皇上原本就疑心,看?到法事做过了太子便醒了,越发信了是有什么在作怪,这?些日子,听?说接连驳了皇后几桩事,二殿下那边进宫请安,又被叱责他不?静心读书?,不?孝不?悌,太子生病他还面有喜色,又罚了禁足。最?惨的是骆国舅那边也被寻了不?是出?来降了爵。这?下那边这?些日子可安静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