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公主看向她笑了:“不,我很高兴他现在是安全的,他若真的在,应该也不会走?,那样我会觉得对不起母亲,行事也会多三分顾虑。”
容璧道:“但是,王爷敢把你留下这里,不就是因为‘容女官’曾经?破阵吗?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擅战吗?他认为太子可以守住这一座城!”
弋阳公主看了她一会儿:“太子的韬略读书,都是我教的,他能?做的,我也能?。”
一人哪有两人强?更何况公主身?子沉重,只?适合在后方?绸缪,哪里如太子能?够领兵作战?容璧道:“我会想办法让太子回?来的。”她心里有了一种玄妙的感觉,她想起了那一次她在药膳铺子面临讹诈,她当时不由自主想着若是太子在这里会如何处置,然后他们?就互换了。
虽然那一刹那灵感究竟为何,她抓不住,之后她也曾经?多次尝试再强烈想着互换灵魂,却再也没有成功尝试过。
弋阳公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离开吧,好孩子,你如同我的妹妹一样,去和郑探花那边联系,你和容毅t?尽快离开。”
容璧看着弋阳公主平静温和的脸,五味杂陈,她没有再说什?么,弋阳公主却已命人进来,吩咐全城宵禁,戒严,所有集市都严格审查,所有街道都派人把守,不许无关人员任意进出,一一搜查清查所有城里居民,收集所有的粮食,统计居民人口,按人口发放存粮,做好守城的准备。
容璧看她有条不紊安排守城事宜,镇定自若,仿佛对作为诱饵的危局,毫不担忧。但她脸色苍白,唇色淡青,今日做的饭食,她也用得极少,而公主隆起沉重的腹部明显也很难保持从前端直的坐姿,她在腰后垫上了枕头,强撑着书写,却掩盖不住身?体?的疲惫。
守城和打仗,都需要更多的心力,这对公主是太大的消耗,但主将一旦惊慌失措,手下就更是无法保持信心,因此公主无论如何都要强撑,尤其?是还要劝说自己?离开。
容璧默默行了礼退了下去。
如若不是太子曾经?和她灵魂互换,她原本就是一个默默无闻只?想着退休过安逸日子的宫女,如今此刻,离开的抉择就在她面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一生,她想着的是宁静悠闲的生活,种花做菜,和家?人在一起,如今她仍然是这么期待着自己?未来的日子,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的念头,却是也不想离开。
蜉蝣朝生暮死,却也知青云之志,她出身?贫贱,此刻却忽然也生了些豪气。她退了出来,默默走?回?自己?的院子,容毅带着几个带着斗笠的军士过来找她道:“如何?郑探花派的接应的人手已来了,只?等我们?决定。”
容璧抬眼一看其?中一个高大男子微抬斗笠,她一怔:“宋世子。”
那军士长眉修目,赫然正是定国公世子宋襄,他低声?道:“公主如何决断?”
容璧摇头:“公主不走?。”
宋襄黯然却又仿佛早有预料,他低声?道:“请容女官转告公主,宋某带了五百人在城里,公主既做了决断,我们?便在城里守卫于她,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他身?负皇命,无法违抗,但会尽力拖着三皇子。请公主有命的,只?管吩咐宋某。”
容璧道:“多谢宋世子襄助。”
宋襄微一颔首:“郑探花吩咐,若是女官和令兄要走?,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安全离开。”
容璧道:“我们?商量后再与宋世子联系。”
宋襄点头后一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容璧转头和容毅道:“大哥……我……不打算走?,但是公主答应我,说让你离开,您先回?乡吧,否则,妹妹无法安心。”
容毅一笑:“妹妹开什?么玩笑,把哥哥我看得也忒低了,大家?都不走?,不就都是为了杀蛮子吗。杀就杀了,我当兵十几年,难道还比不上妹妹?况且,这也不是绝境,我从前遇到更难的时候,这算什?么。放心吧,我留着保护你,不是为了那劳什?子靖北王,他们?争天下也好,什?么阴谋诡计也好,都不管我们?事,我只?知道,这里有一座城,守住了,谁来犯,就都杀了。”
“而且,”容毅爽朗笑着:“我听说妹妹曾经?一箭破阵,现在公主的护卫,哪一个不服你?也让哥哥见识见识妹妹的本事。”
容璧凝视着容毅,眼圈发红:“谢谢哥哥……您说得对,未必我们?就不能?守住。”她转头,泪水却落了下来,哥哥是为了自己?留下的,但自己?却到底不是那个一箭破阵的太子,没有能?力庇护哪怕自己?的兄弟。
她快步回?了房间内,打开了那本手记,慢慢将今日所见所闻写了下来,然后第一次在笔记中,郑重而认真地写下:“公主与殿下有青云之志,视死如归,正气凛凛,愿庇护黎民,容璧愿以微躯相托,望殿下克敌制胜,逐鹿天下。只?求殿下遂愿登极之时,不改今日之志,仍记垂怜蝼蚁、割肉饲鹰之情状。大兄去国离乡,千里迢迢为我而来,容璧待他未能?坦诚,到底心中有愧,只?求殿下尽力护之。余无所求,只?愿殿下与公主,早平蛮子,一统中原,让我等黎民,也能?安闲度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垂睫看着自己?写下的蝇头小楷,想象着他人口中那一箭穿云破阵的少女,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希望此时能?与太子互换,那股汹涌的感情澎湃冲向心头,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窗外明媚繁花嫩柳,日光照眼,软风拂面,花香熏人,是宝函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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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功了。
归农
“太医说, 殿下这几日身子好多了,皇上说了,二殿下的大婚,殿下若是觉得能坚持, 便请殿下参加。”
容璧转眼看着跟前的人, 这才恍然发现, 原来面前的人是李东福,他姿态谦卑,低眉顺眼?,仿佛容璧不是被?幽禁的太子,而是真的生了病,如今在求他去参加二殿下的大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婚……她?恍然想起来,二皇子妃,不就是北犀的那位公主吗?太子的姐姐正在与北犀的战场上,然后?皇帝让太子出席北犀公主和二皇子的婚事?
她想起了公主刚刚和她分析过的皇帝的打算,心中一阵厌恶, 她?冷淡道:“我这几日忧心长姐,夜不能寐, 食不下咽,甚至仍觉得困倦不乏, 恐怕无法参加了。”
李东福过来宣皇上口谕, 原本站在那里看太子自顾自对着棋局,压根不理他, 后?来又忽然看向?窗外?出神许久, 几乎当?他不存在, 他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太子这才转过眼?来看他,双眸冰寒彻骨, 说的话也是冰冷绝情的。
李东福心里暗自叫苦:“殿下身子不适,恐就是呆在屋里久了,不若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容璧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棋局,伸手拈起一枚棋子,又看到一侧放着一本奏折,看封面却是封战报,便拿起来翻了眼?,看到还是三日前的战报,想来京城得到消息滞后?,但连战报这种东西都能出现在宝函宫内,想来这些日子,皇帝果然对太子有所纵容放松,这是为了让公?主更死心塌地?听皇帝的话吧?又或者是,想要给太子一些威胁和压力?这是属于天子的威慑,年老的狮子对强壮的小狮子的警告,他要证明自己?的控制力还在。
她?想了想道:“二弟的大婚在哪一日?”
李东福看他言语似有松动,连忙道:“五月十五,端午后?,殿下可以再歇几日,恐怕身子就好多?了……”
容璧道:“孤再考虑考虑,只是二弟大婚,孤常年病在禁中,也没有什么送二弟的。”
李东福连忙笑道:“奴才这就禀报陛下,看看内库里头给殿下挑几件妥当?的。”
容璧道:“不敢劳烦父皇,二弟大婚,自然是孤自己?送礼最好,请沈安林进?来吧,孤交代他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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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福连忙陪笑着应了,告退了下去。
容璧假意?只做去书架上找书,翻到了那本手记,看到“容氏三子容墨,敏而好学,进?京赶考,着沈安林照应之?。”的几行记录,眼?睛一亮:“三哥来了!”
她?原本心情沉重,此?刻却因得了三哥的消息感到了一丝轻松,而且,太子过去了,公?主那边应该压力便小多?了吧,一定能化险为夷吧,还有大哥……
容璧看了看书房桌面上,满满磊着的都是各种靖北的兵书、奏折、战报、舆图,还有各种地?理志,州县奏报,鸿胪寺那边送来的北犀的各种文?书材料,又有厚厚的手记,记录着各种重要的军事关隘,驻军人数。
太子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生病吗?却仍然没有停止过的看这些,他一定非常非常用心在这些方面。容璧忽然心里微定,她?回到了榻边,拿了冰凉的棋子在手里揉着,心中仍然只觉得不安,需要做一些什么来缓解心中的焦虑,平静心情。
她?起了身来卷起袖子,决定去菜园子走走,看看有什么新鲜的蔬菜做个菜,缓缓心情。外?边的内侍们看到养病多?日足不出户的太子忽然起身出来,连忙跟上,问道:“殿下是要散散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