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澜不明白,“皇上和宋聆舟之前能达成默契,为何现在又要敌对相争?”

“朕与他只是合作关系,关系随着局势发生改变再正常不过。东南几十府被宸王握与手中近二十载,朕迟早要夺回,但朕不想动兵刃重伤大越根基,故而授意宋聆舟南下夺权。宋聆舟非池中之物,朕原本是极其看好他的,百年之后,将大越江山交予他手中,也能安心。可现在朕有了斯年,更想将这大越山河交予身体内流有朕血液的后辈。想法改变,曾经的合作关系也必然要发生改变。”提到宋斯年,盛昌帝的眸光变得柔和。

裴千澜的心却凉到彻底,可她还是不明白,“宋聆舟是年儿的亲生父亲,迟早会有下一轮的传承,皇上为何非要大动干戈的折腾呢?”

“唉!”盛昌帝长叹了一声,“宋聆舟是斯年的生身父亲不假,但他也能是旁人的父亲。他还如此年轻,将来有何等变数,谁又能预料的到?只有将皇位安稳交予斯年手中,朕才能安心。”

为了可笑的血脉传承,不惜将亲生女儿推到前面做马前卒,这就是所谓的皇家父爱吗?

裴千澜咬牙忍下了想要质问的冲动。

自古和亲的公主何其多,被牺牲才是皇家亲情的常态,问与不问,都改变不了她身为棋子的事实。

她也没问自己若成为废棋当如何,盛昌帝既打算出手,就还有旁的棋子顶上。

静默片刻,盛昌帝又道出了让裴千澜匪夷所思的话,“朕没料错的话,宋聆舟已探知到当年夺位的全部真相,如今的他,应恨极了朕,保不准会将对朕的恨意转接到斯年身上。”

“他为何要恨皇上?”裴千澜讶然。

盛昌帝似回忆起什么,眼神悠悠看向窗外,“因为宋聆舟并非所谓的天煞孤星,而是得道高僧口中的紫微帝王星。当年,是朕做手脚,掩盖了他的命数。”

第151 章 紫微帝王星2

当年,盛昌帝最艰难之际,宸王妃二度有了身孕,腹中胎儿还被高僧断言为紫微帝王星。

紫微帝王星若降生于宸王府,意味着宸王才是命定的皇权继承人,盛昌帝将彻底失去争位的资格。

为保住储君头衔,也为保命,盛昌帝必须出手斩断了宋聆舟的光明前路。

得知缘由,裴千澜震惊到久久没能说出话。

父母的厌弃,被蛊毒折磨十多载,与至亲反目成仇,宋聆舟遭遇的所有不幸和苦难,都因天煞孤星的命数所致。

若命定如此便也罢了,怨不得旁人,可到头来竟是人为算计。

盛昌帝是引导一切的始作俑者,宋聆舟确实该恨,身为盛昌帝的骨血,兴许连她也会被宋聆舟记恨上。

震惊过后,裴千澜问盛昌帝,“皇上为何会认为,宋聆舟会因我的几句劝说舍下手中权柄?”

“成不成,总得试试。能用怀柔之法解决的问题,朕都不愿动兵刃。为争权夺利起战争,到头来苦的是下面的平头百姓。”

听罢盛昌帝的解释,裴千澜苦笑着点头,“好,听皇上的,我去试试。”

借调兵马只是幌子,盛昌帝想要的是宋聆舟手中握着的权柄,甚至是宋聆舟的命。

可哪怕看明白一切,裴千澜也不得不违心前行,母亲、儿子和男人之间,她根本就没得选择。

下晌时,裴皇后知晓盛昌帝的打算后,情绪失控闹着要去同盛昌帝理论。

裴千澜将其拦下了,关乎皇权纷争,裴皇后闹破天也改变不了什么。

打发走殿内宫人,裴皇后隐忍着的眼泪再忍不住,“当年为了坐上龙椅,他已经将你推出去一次了,如今他怎能再次狠心将你推到是非窝中呢?”

“身为斯年的生母,我本就在是非窝中,哪用人推嘛!就算不为别的,为了斯年的以后,我付出点辛劳也是应该的。”

被裴千澜反过来安抚,裴皇后心里更难受了,“这是付出点辛劳吗?皇上他是要将你架在火上烤,一个不好会丢了命的。”

“不会,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宋聆舟做了几百日的夫妻,几百倍的恩情呢!他就算不给面子,也不至于要了我的命。”裴千澜面上带着笑,努力不将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迎上她强撑的笑眸,裴皇后又心疼又无力,收敛情绪,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朝局纷争,不是我们该管的,装病吧!你病了,皇上便无法逼你去当这要命的和事佬。”

裴千澜轻轻摇头,“装病只能躲过一时,非长久之策,不去解决,问题不会自己跑掉的,迟早还是会砸到头上。”

没猜错的话,盛昌帝是因身体出了问题,才会着急出手,想要在咽气前替斯年将麻烦扫除干净。

她和斯年是一体的,迟早要与宋聆舟对上,没可能躲的掉。

裴皇后不以为然的反驳,“那是他们男人该行之事,他们口口声声喊着女子不得干政,用世俗枷锁将我们牢牢束缚在深墙高院中。这有了麻烦又想要我们女子迎头顶上,既要又要还要,都成他们的了,凭什么呀!”

“凭咱们也享了富贵,付出点辛劳和代价是应该的。皇上平日里有多疼爱我,姑母都看在眼里,既推我出来,定然有稳妥安排,不会让我遭遇不测。姑母莫要过于担忧,为了姑母和年儿 ,我也会保全自己,一根头发丝不少好端端的回来。”

裴千澜拉过裴皇后的手,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意识到无力改变,裴皇后忍下泪意,“澜儿说的没错,是姑母担心则乱。你是皇上的骨血,他心里记挂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此去金陵,你就当走个过场,莫要与宋聆舟正面起冲突……阿娘和斯年等你回京。”

“好,我一定会早些回来同姑母和年儿团聚的。” 裴千澜含着眼泪答应下来。

裴千澜的江南之行迅速敲定,因她还是宋聆舟的世子妃,此去江南,对外声称是南下与宋聆舟团聚,无关借调兵马。

盛昌帝只给了裴千澜半个月的准备时间,裴千澜没有多少行囊收拾,半个月的时间全部用来陪伴儿子。

得知她要离京,宋斯年闹着要一起离开,闹了几次意识到没可能,才不甘不愿的罢了休。

盛昌帝没有阻拦过母子间亲近,宋斯年是她一手带大的,母子二人如朋友般相处,小家伙平日里格外粘她。

这知道要分离,宋斯年更黏人了,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授课,其余时间都赖在裴千澜身边,一刻都不愿与她分开。

临行前一日,裴千澜与宋斯年提前告了别,不让他出宫相送,宋斯年虽不情愿,但还是含着眼泪答应了。

翌日,裴千澜从宸王府出发,得知消息的亲友都赶来送行。

白氏还是老模样,喜欢假里假气的演戏,一句真心的实诚话都没有。

相比白氏的聒噪,裴玥瑶被衬托的格外安静,整个人透着不符合年岁的沧桑和阴郁。

过来许久,裴玥瑶只说了一句话,“二妹妹南下不知归期,怎只带了这么点行囊?”